第43章 贪赏银詹气先丧命 施绝计单雄信无家
现在再说李玄邃与王伯当、邴元真别了,又行了三四日,已进潞州界,离二贤庄另有三四十里。那日正走之间,只见一人武卫打扮,忙忙的劈面走来。那人把李玄邃定睛一看,便道:“李爷,你那边去?”李玄邃吃了一惊,倒是杨玄感帐下功效都尉,姓詹,名誉先。玄邃不好推做不认得,只得答道:“在这里寻一个朋友。”詹气先道:“事体恭喜了。”李玄邃道:“幸亏李总师审豁,得免其祸。未知兄在此何干?”詹气先道:“弟亦偶尔在这里访一亲戚。”定要拉住旅店中吃三杯,玄邃固辞,大师举手分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二人携了灯,弯曲折曲引到后书房。雄信在家时,是非常相知好朋友,方引到此安息。玄邃走到里边,见两个伴当,托着两盘酒菜夜膳出去,摆放桌上。单全道:“李爷且请渐渐用起酒来,我还要有话筹议。”说了,就对掇饭酒的伴当说:“你一个到后边太太处,讨后庄门上的钥匙,点灯出去夹道里这几个做工的庄户,都唤出去,我有话叮咛他。”一头说,一径走出来了。玄邃若在别人家,内心便要镇静迷惑;现在雄信便不在家,晓得这个总管是个有担负的,如同本身家里,肚里也饥了,放下心肠,饱餐了夜饭,正要起家来,只见单全出去讲道:“员外不在家,有慢李爷,卧具铺设在里房。只是另有句话:李爷刚才说遇见那姓詹的,如果个好人,谢六合承平无事了;倘然是个歹人,毕竟彻夜不能安眠,另有些兜搭。”李玄邃尚未答复,只见门上人出去报导:“总管,外边有人叫门。”单全忙出去,走上烟楼一望,见一二十人,内里两个骑在顿时,一个是巡检司,那一个不认得。忙下来叫人开了庄门,让一行人捱挤进了。单全带了一二十个壮丁出去,巡检司是认得单全的,问道:“员外可在家么?”单全道:“家主过去西乡收夏税去了,不知司爷有何事,暮夜来临敝庄?”巡检把手指道:“那位都头詹大爷,说有一个钦犯李密,避到你们庄上来,此系朝廷要紧人犯,故此协同我们来拿他。掌家你们是知事的,在与不在,无妨实说出来。”单全道:“这那边提及?俺家主从未曾认得甚么李密;况家主又出门四五日了,我们下人是守法度的,焉肯容留面熟之人,贻祸家主?”詹气先说道:“李密白天进潞州时,我已撞见,令这个王朋友尾后,直到这里,瞥见叩门出去的,那边遮隐得过!”单全见说,顿时把双睛凸起,说道:“你那话只好白说,你白天在路上撞见之时,就该拿住他去送官请赏,为何放走了他?若说目睹李密进庄叩门,又该喊破处所协同拿住,方为实在;现在人影俱无,却要图赖人家。须知我家主也是个好男人,不怕人诬告的!”詹气先再要辩白,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二十个身长膀阔的大汉,个个瞋目而视。巡检司听了单全这般说话,晓得单雄信不是好惹的;何况常日节间,曾有情面礼品馈送,何必做这朋友,便改口道:“我们亦不过为处所干系,来问个明白;如果没有,反轰动了。”说了即便起家。单全道:“司爷说那边话,家主返来,少不得还要来候谢。”送出庄门,世人上马去了。单全叫看门人关好庄门。李玄邃因放心不下,走出来伏在间壁窃听,见世人去了,放心走出来,见了单全谢道:“总管,亏你硬挣,我脱了此祸;如果别人,早已费手了。”单全道:“虽是几句话回了去,恐怕他们还要来。”
雄信把马头一耸,与世人会着了;大师带转马头,一径进大营来到了聚义堂中,各各叙礼过,翟让道:“前日就望二哥到来,为何直至本日?”雄信答道:“建德兄抵死不肯放,在那边逗留了几天,委偏言谎脱身。路上又因玄邃兄尊嫂要带来,又担搁了一日,故此来迟。”李玄邃见说大骇道:“小弟何曾有甚么家眷,烦兄带来?”雄信道:“莫非小弟诓兄,当今令岳与令舅王当仁,泊车在后,候兄去接。”玄邃道:“这又奇了,这是弟前日偶尔定下的,兄何由得知带来?”雄信把在他家借宿,被巨盗朱粲撇下礼品要来篡夺一段,说了一遍。王伯当笑道:“也罢了,单二哥替李大哥带了新嫂来;幸喜李大哥也替单二哥接取尊眷在这里,岂不是扯直?”雄信见说,吃了一惊道:“为甚么贱内获得这里?”王伯当道:“尊嫂与令爱现在后寨,请自问便知委曲。”王伯适时单雄信出来了。李玄邃如飞的去打发肩舆马匹,去驱逐王当仁一家四五口,到寨相会。翟让叮咛部下,宰杀猪羊,一来与李玄邃结婚,二来替单员外拂尘。恰是:
诗曰:
人逢喜事情偏爽,笑对知心乐更多。
却说单雄信送窦建德的女儿线娘到了饶阳,建德感激不堪。时建德已得了七八处郡县,兵马已有十余万,竟得民气,范围大振,抵死要留雄信在彼同事。雄信因翟让是旧友老友,写书来请,二则瓦岗多是亲信兄弟,三则瓦岗与潞州甚近,家中能够看管,主张已定,住了两日,只推家中有事,忙辞建德起家。建德再三款留,见他执意要行,将二三令媛,赠与雄信。雄信谢别了建德,同了四五个伴当起行,离了饶阳,竟往瓦岗来。行了数日,时四方多盗,民困差役。村庄里家家户户,泥涂封闭,连歇家饭店,孔殷间寻不出。
话说单雄信家有个总管,也姓单名全,年纪有四十多岁,是个赤忱有胆智的人。自幼在雄信父切身边,雄信待他如同弟兄普通,家中大小之事,都是他摒挡。当时一个孺子,点上一枝灯烛,照单全出来,放在桌上,换了方才的灯去。单全见了李玄邃,说道:“闻得李爷在杨家叛逆,事败无成,各处画影图形,高张黄榜,在那边访拿你;不知李爷如何单独一个获得这里?”玄邃便将前后事情,略述了一遍,又问道:“你家员外到饶阳做甚么?”单全道:“员外为窦建德令人来接他女儿,当初原许自送去的,故此同窦蜜斯起家,往饶阳去了。”玄邃道:“不知他几时返来?”单全道:“员外到了饶阳,还要到瓦岗翟大爷那边去。翟家前日修书来聘请员外,员外许他送窦蜜斯到了饶阳,就到瓦岗去相会。”玄邃道:“翟家与你员外是旧友,是新相知?”单全道:“翟大爷几次为了事体,多亏我们员外全面,也是拜过香头的好弟兄。”玄邃道:“本来如此,我正要来同你员外到瓦岗聚义,只恨来迟。”单全道:“李爷进潞州来,可曾撞见了解的人么?”玄邃道:“一起并无熟人遇着,只要白天遇见当时同在杨玄感时都尉詹气先,他因杨玄感败北时归正了,不知他在这里做甚么,刚才遇见,甚是多情。”单全闻声,便把双眉一蹙道:“既如此说,李爷且请到后边书房里去再作商讨。”
白狼千里插旗号,疲敝中原似远夷。
凭山猛类向隅虎,啸泽凶同当路蛇。
正说时,闻声外边又在那边叩门。李密忙躲过,单全走出在门内谛听,嘈嘈说响,好似济阳王伯当的声口,单全大着胆,在门内问道:“半夜半夜,那个在此拍门?”王伯当在外策应对道:“我是王伯当,管家快开门。”单全闻声,如飞开了;只见王伯当、李如珪、齐国远三个,跟着五六个伴当,都是客商打扮,走进门来。单全问道:“三位爷为何这时候到来?”王伯当道:“你家员外,晓得不在家的了,只问李玄邃可曾来?”单全道:“李爷在这里,请众位爷到里边去。”携灯引到后书房来。玄邃见了惊问道:“三兄为何夤夜到此?”王伯当将别了到瓦岗去见懋功,就问起兄,说到单员外去了,懋功预先晓得单二哥出外,恐兄有失,故叫我们三人,连夜赶来。玄邃也就将路上遇见詹气先,刚才领了巡检到来检察,说了一遍。齐国远闻声喊道:“入娘贼,铁包了头颅,敢到这里来拿人!”
雄信举目一看,那女子端的秀初月面,虽是村落常服,也觉鲜艳惊人,见他拜将下去,也只得朝上回礼。当仁与老者拖住,让他拜了四拜,出来了。老者叫侄子陪了雄信喝酒,本身出去支撑酒饭,管待下人。过了一宵,起来清算了金饰,伏贴了车儿牲口。明日五鼓起家,老者将一辆牛车,装载了女儿婆子三口,驾上一头水牛背了,本身坐了一个小车儿,叫人推了。王当仁只喜步行。单雄信叫伴当把流派泥涂了,见王当仁步行,也不好上马。王当仁道:“员外不必拘泥,小弟这双贱足,赛过脚力。”两个谦让了一回,雄信然后跨上牲口起行。在路上行了三四日,已到瓦岗空中。雄信叮咛两个伴当:“先往头里去探听探听,翟爷与李玄邃、王伯当在那一个营里,我们渐渐的走动,等你们来答复。”未几时,只见两个伴当奔来答复道:“众位爷都在大营里,说了员外来,都上马来接了。”话未说完,远远瞥见翟让、李密、徐懋功,王伯当、邴元真、齐国远、李如珪等七八个豪杰,骑马前来。雄信收住马,向后王当仁道:“兄把车辆今后退一步,待弟进营见过说了然,然后叫人来接你们,才是正礼。”王当仁点头称是。
这些兵快,闻声官府叫他出来拿人,巴不能够,个个磨拳擦掌,一窝蜂二三十人,跟着单全走进西首门内,穿过甬道里一带,出来倒是地板,世人挤到中间,闻声前面单全道:“各位走紧一步,这里是了。”那前边走的说道:“阿呀,不好了!为何地板活动起来?”话未说完,一声清脆,连人连板,撞下靛坑里去。跟在后边的正要缩脚,也是一声响,二三十个步兵,都入靛池里去了。厅上那官儿与众马兵,正在那边东张西望,听得豁喇一声,两扇库门大开,拥出十五六个大汉,长枪大斧,乱杀出来,那官儿到乖,没命的先往外跑了,四五十个兵快忙拔刀来对杀,当不起王伯当枪搠倒了两三个。官儿见势头凶勇,齐退出门外去,欲上了马放箭。何知马已没有,只见天神普通几个大汉,轮着板斧,领了十余人,乱砍出去。官兵前后受敌,料杀他们不过,只得齐齐丢下兵器,束手就缚。李玄邃道:“与他们不相干,众弟兄饶他们性命去罢,那官儿与那詹贼如何不见?”庄上一个壮丁指道:“刚才被这个爷把板斧砍了。”本来齐国远同李如珪,领世人伏在后门外竹林内,只见詹气先骑着马,领兵来扼守后门。一个壮丁指道:“这个贼子,就是首人;方才同巡检司来过一次了。”齐国远闻声,按捺不住,忙奔出林来一喝。那詹气先一吓,便滚上马来,被齐国远一斧,就义了性命。
本来詹气先因巡检用了情,心中烦恼,忙去叫开了城门,报知潞州漆知府,即仰二尹协拿。那二尹姓庞名好善,外号叫做庞三夹,凡有人犯在他手里,非论是非,老是三夹棍。因他是个三甲进士出身,故叫做庞三夹,极是个好利之徒。闻声堂上委他缉捕背叛钦犯,如飞连夜点兵出城,赶到庄来。
苦役无民耕草泽,乘虚有盗起潢池。
本来那詹气先,当玄感败北时,已归顺了,就往潞州府里去钻谋了一个捕快都头。当时见李玄邃去了,内心想道:“这贼当初在杨玄感幕中,多么大模大样,现在也有这一日!可爱见了我一家人,尚自说大话。我刚才要骗他到旅店中去拿他,他却灵巧不肯去,我今悄地叫人跟他上去,看他下落,便去报知司里,叫世人来拿住了他去送官,也算我进身的头功,又得了赏钱。这宗买卖,不要让与别人做了去。”筹算伏贴,在路忙叫一个熟谙的,远远的跟着李玄邃走。李玄邃见了詹气先,虽支吾去,心上终有些惶惑,速赶进庄。此时天已昏黑,只见庄门已闭,静悄悄无人,玄邃叩下两三声,闻声内里人声,点灯开门出来。玄邃是经常住在雄信家中,人多熟谙的。那人开门见了,便道:“本来是李爷,请出来。”那人忙把庄门闭了,引玄邃直到堂下,玄邃问道:“员外在内,烦你与我说声。”那人道:“员外不在家,往饶阳去了,待我请总管出来。”说了便走出来。
勒石燕山竟何日,总教百姓困流浪。
这日雄信一行人,行了六七十里路,看看红日西沉,天气苍黄欲瞑。雄信在顿时对伴当说道:“早些寻一个地点来安息才好。”一个伴当叫小二,年纪有十七八岁,把手指道:“前面黑丛丛的,想是人家,待我去看来。”小二飞跑进庄去看,只要一家人家,一带长堤杨柳,两三进瓦房,后边一个大竹园,侧首一个小亭,双门紧闭,小二把门敲了两三声,内里开门出来,倒是一个婆娑老妈妈,把小二细心一认说道:“你是金小二,闻得你在潞州单员娘家好得紧,为甚到此?”小二见说,定睛一看叫道:“本来是外婆,我跟从员外到这里,天已夜了,恐前面没有宿店,故问到此要借宿一宵,不想遇见了外婆。”正说时,一行人已到门首。雄信下了马,向石磴上坐着。老婆子出来未几时,只见走出一个长大男人,见雄信身躯伟岸,天神般一个豪杰,不堪骇怪,忙举手问道:“潞州有个单二员外,就是府上么?”雄信答道:“岂敢,鄙人就是。”那汉揖进草堂,叙礼坐定说道:“久仰员外大名,本日才得识荆,未知有何事到敝地?”雄信道:“小弟因访一个朋友,恐前程乏店,故此轰动府上,意欲借宿一宵,未知可否?”那汉道:“这个何妨,只是茅庐草舍,不是员外下榻之处。”雄信道:“说那边话来,叨教吾兄贵姓大名?”那汉道:“鄙人姓王,名当仁。”雄信道:“我们有个敝友,叫王伯当,兄却叫王当仁,表字却像昆仲普通。”王当仁道:“就是济阳王伯当么?这是我的族兄,前日曾到这里来会过。”雄信道:“本来伯当是令兄,来会还是单独一个,还是同几位来的?”王当仁道:“他同一名李玄邃,又有一名姓邴的。”雄信传闻喜道:“玄邃兄想是脱了祸了,可晓得他们现在到那边去了?”王当仁道:“都到瓦岗去会翟子谦。”雄信道:“我正要到瓦岗去会他们。”王当仁见说大喜道:“员外要到瓦岗,极好的了,正有一事相商,待弟去请家伯出来。”
时王伯当二人下楼,多到内厅。李玄邃对单全道:“掌家,你庄上壮丁有多少?”单全道:“动到手的,只好二十多人。”李玄邃道:“如珪兄与国远兄领着壮丁,出后门去,看他们下了马,闻声内里喊乱,去劫了他们的马匹。”又对单全道:“掌家,我晓得你家西甬道,有靛池四五间,你快去上边覆上薄板,埋没机器,候他们出去,引他到那边去,送他们在里头。”单全见说,如飞去安排伏贴。李玄邃同王伯当装束了这些刀枪棍棒,雄信家多是有的,单全开出门来,任凭大家自取。李玄邃道:“现在是了,只少的有胆智的去开大门诱他出去。”单全道:“这是我去。”单满身上扎缚伏贴,外边罩着一件青衣,大踏步出来,把门开了,先是很多步兵,拥堵出去,中间一个官儿,到了外厅,把个椅儿向南座下,便敌部下道:“带他家人上来!”步兵忙把单全扯来跪下。那官儿道:“你家为甚么窝藏叛犯李密在家,快快拿出来!”单全道:“人是有小我,昨夜来投宿。不知是李密不是李密,现锁在西首耳房内;但是他了得,小的一人弄他不动,须得老爷台下兵卫,去捆缚他出来,才不走失。”那官儿又道:“你家主呢,快唤出来!”单全道:“家主在内,尚未起家。”那官儿又向步兵说:“你们着几个同他出来,锁了犯人出来,并唤他家主来见我。”
李玄邃恐怕另有人在庄外躲匿,同世人出来检点,只见一个戴纱帽红袍的人,倒在沟里。单全指道:“这就是二尹庞三夹了。”齐国远一把提将起来,笑说道:“你但是庞三夹?现在咱老子替你改个标语,叫做庞一刀罢!”提起斧来,一斧砍为两段。单全叫壮丁把那二三十匹马,赶入棚里去,将这杀死的尸首,多扛在田边大坑里,掩些浮土在上。李玄邃叫部下人把那活的兵丁,一个个粽子盘捆起来,多推入甬道内靛坑里去。把地板盖好,放些石皮在上,一会儿清算完了,把大门仍旧关上。世人多到堂中来,李密对单全道:“掌家,分歧我来会你员外,弄出这节事来,现在你们不便在这里存身了,老是员外要到瓦岗去的,何不对太太说知,作速清算了金饰,同我们到瓦岗去,暂避几时,探听事体如何再来决计。翟大爷寨多有家眷在内,谅不孤单。掌家,未知你主张如何?”单全此时也没何如,只得出来商讨了一番。单雄信有个寡嫂,就是单道的老婆,守在身边。雄信老婆崔氏,与女儿爱莲,嫡亲三口,连家人媳妇,共有二十余人,都上了车儿,装载伏贴。单全叫壮丁把本身厩中剩下的七八匹好马与夺下官兵的二三十匹马,喂饱了草料。叫那二十余个走过道儿的壮丁,随身带了兵器。李玄邃叮咛单全与李如珪,押着七八个车辆,做了后队;本身与王伯当、齐国远与同来小校,做了前队,把流派一重重反撞死了。大师跨马启程,往瓦岗进发。正所谓:
正说时,单全引着伴当,捧了很多食品并酒,安设伏贴,便请四人退席,又对跟来的五六人说道:“你们众兄弟,在外厢去用酒饭。”叫人引着出去了。单全道:“四位爷在上,不是我们怕事,刚才阿谁姓詹的,满脸杀气,尚不肯干休;倘然再来,我们作何计算?”王伯当道:“此时谅有三四鼓了,我们坐一回儿,守到天明,无人再来缠扰,就同李爷起家,往瓦岗去;如若再有人来,看别人多人少,对于他就是。”单全道:“说得是。”王伯当世人,也叫单总管打横儿坐着用酒饭,一顷刻不觉金鸡报晓,李如珪道:“此时没有人来发觉,料无事了,不如快用了饭,起家去罢。”世人吃完了饭,打帐起家上路。管门的慌慌走出去报导:“门外马嘶声响,像又有兵马进庄来了,众位爷快出去看看。”单全见说,忙同了王伯当上了烟楼,窗眼里细看,见三四十马兵,四五十步兵,一队队摆进庄来。
人的事体,颠倒置倒,离聚散合,总难逆料;然惟平素在交谊两字上,信得真,用得力,到处皆可感化人。任你泼天大事,皆直任不辞做去。
出来了未几时只见一个老者,拿着茶出来,与雄信揖过,请雄信坐下,献上一杯茶,便将前日王伯当、李玄邃到我家里,住了一宵,两下里定了姻缘,说了一遍,雄信道:“玄邃兄在外浪游多年,不料本日与老翁定谐秦晋,得遂室家之愿。”老者见说,俄然长叹道:“小女得配李公子,荣辱完了他毕生了;不想亳州朱粲在这里颠末,小女偶尔在门外打扫,被他瞥见,放下金珠礼品,死命要娶他去做压寨夫人,约在月初转来娶去。现在老夫要差侄子去报知李公子,来回要七八日,欲百口避到瓦岗去寻访李公子,又恐路上有些差误,恰是事出两难。”雄信道:“老亲翁家共有几口?”老者道:“两个小儿,前年都被官府拿去开河,至今一个不见返来。山荆早亡,只要这个小女与刚才这个侄子,另有两个炊爨的老妈,只不过四五人。”雄信道:“既如此,老翁出来,叮咛令爱,叫他清算了服饰,明日就起家。我送你一家子到瓦岗去与李兄相会何如?”老者见说,欢愉无穷,便道:“既承员外高情厚意,待老夫去叫小女出来拜见。”那王当仁同金小二掇出酒肴来,正要上席,老者领着一个垂髫女子,出来对雄信说道:“这就是小女,过来拜见了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