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反击(一)
敬和夫人忙笑道:“皇后娘娘先消消气,她们奉养皇子几年,没有功绩也有苦劳,等您问过话,这些人如果然有不对,再惩罚也不迟。”
林云熙趁机将张婕妤的事说了,庆丰帝公然肝火勃发,就要作色,她拉一拉庆丰帝的袖子,向着皇宗子那边一指。皇宗子还未醒,几个乳母非常谨慎,一个抱着,一个喂药,另有一个给皇宗子擦拭嘴角流出的药汁。
庆丰帝道:“静安宫的宫人服侍皇子不当,都换了吧,另挑了诚恳的来奉养。今儿的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闻声一言半语,明白吗?”
庆丰帝又认准了皇后有“罪”,若不是皇后本身作死,便是殿中省有小人作怪。林云熙暗道,必定是阿谁秦云慎,他是贤人亲信,要给皇后上眼药,那还不轻易?想来是皇后一句话叫殿中省吃了苦头,给皇后下绊子的。
庆丰帝微微点头,上前将忻婕妤扶了起来,缓声道:“你谨慎身子,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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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婕妤虽不是主位,但她生了皇宗子,庆丰帝和皇后也未曾虐待她,叫她住了主殿,偏殿里住的不过是位份极低的秀士侍选罢了。哪知到了静安宫里,世人才知皇宗子没有跟着张婕妤在主殿里,反而另辟了东边的偏殿出来伶仃和乳母嬷嬷们住着,秀士侍选都挤在了西偏殿里。而主殿清楚有两进,端庄能住人轩堂暖阁尽有,现在竟给下人们住了。
但昨早晨皇宗子哭闹不适已是深夜,宫门都已落锁,要出去请太医来看,必得先回禀张婕妤同意才是。恰好张婕妤睡得正熟,大半夜被人吵醒极是烦躁,又得知是皇宗子病了,叫人去看过,只是微热,更不耐烦,叫乳母们随便捡了药去喂,再不可便用酒水擦身退烧。她还叮咛宫人去取酒,又命人领了皇子分例的炭把屋子烧热,自发仁至义尽,再妥当不过,那里还情愿再费时吃力去请太医?撩开手不管了。一夙起来没闻声东偏殿有甚么动静,宫门开了,请不请太医是那些乳母的事儿,她便到皇后宫里存候去了。
庆丰帝沉吟半晌,将凌晨见秦云慎一事说了。林云熙冷静听着,不由吃惊,皇后竟然没把这事奉告贤人!殿中省向来是后妃不成插手的处所,皇后是感觉烦琐小事不必上大天听,还是自发有权力对殿中省指手画脚?又或者皇后烦心于顺芳仪,并未曾把此事放在心上,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庆丰帝嘲笑道:“能有甚么曲解?教唆殿中省的是她,坦白不报的也是她!她倒是无能,统领六宫不说,朕这里也能说得上话了。”
林云熙脸上微红,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想了想,还是非常坦白道:“妾身也有些许私心,倘若真折了皇宗子,只怕有人就要对劲了。妾身不喜好顺芳仪,也不如何喜好…她。”
东偏殿不小,一应嫔妃宫人都进了屋却显得有些拥堵,皇后便打发充仪、朱紫等位份低下的到偏厅去,对忻婕妤道:“你有着身子不便利,在这儿稍坐一刻罢。”和林云熙等人进了阁房。
庆丰帝笑道:“口不该心,你倒是把朕推往外推尝尝?”
庆丰帝见她含笑不语,道:“如何不说话?”
殿中省这事儿办得标致,庆丰帝又严惩了主事之人,朝中诸臣更说不出甚么话来,反而纷繁赞美贤人谦虚纳谏、勤政为民。
他自认不是刻薄寡恩的人,叶相为他背过罪名,他不一样对叶相加以重用、恩赏有加?到了皇后这里,他莫非就变成忘恩负义、不怀旧情了?
打发人去请庆丰帝。
见世人出去,副院判和李太医赶紧施礼道:“臣等见过皇后,见过各位娘娘。”
庆丰帝晓得她说的是谁,也明白此中的关窍,恰好一点都不活力,笑道:“偏你聪明机警,事事都不亏损。”
恰好庆丰帝又看的如许清楚明白,林云熙不敢随便行动,对皇后向来都是不着陈迹的、顺着局势窜改的指导。她不能亲身下水,最好是皇后本身有所行动,一旦动很多了,那份信赖也会渐渐被消磨掉。
张婕妤神情宽裕,连连道不敢。
皇后见了也大皱眉头,冷冷看了张婕妤一眼。
林云熙并不晓得庆丰帝心底对皇后已经陌生了,自她进宫,瞥见的就是庆丰帝对皇后的恭敬。庆丰帝确切不宠嬖皇后,一个月里能有三两天过夜重华宫就不错了,但他从没把其他的嫔妃超出于皇后之上,执掌后宫的权力也未曾分给别人,着实在实得给了皇后较着的信赖。
张婕妤才止了哭声,抽抽泣噎道:“妾身真的不晓得,他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块肉啊!妾身哪怕不喜好他,也从没想过关键他。妾身是无辜的,皇后娘娘明鉴啊!”
林云熙偶然候非常讨厌如许的信赖,但也因为庆丰帝明理的做法而心胸敬意。不是统统人都能抵抗住外界的引诱,特别是在他还身为天子的时候。皇后无子,凡是庆丰帝略微不在乎一点、心机歪一点,捧出个高门大阀的宠妃来跟皇后斗成个乌鸡眼,要再添个皇子,把皇后撅下去也不无能够。
庆丰帝悚然一惊,再看林云熙便带了几分感激之色,“你说的是。朕一时怒极,竟未想到这层,几乎害了皇儿。”
说到底,皇后是把本身的名声看得比他这个贤人还首要罢了。
皇后叹口气,无法道:“你也说不清楚,我亲身去看看。”
皇后心头一凛,张婕妤闻得此言,已是花容惨白、惊骇悔怨,忙奋力挣开几人钳制,膝行两步上前扯住庆丰帝的袍角,哭诉告饶道:“贤人!妾身晓得错了,妾身不是用心的!请贤人明鉴!请贤人宽恕妾身一回!妾身求您了!贤人!妾身求求您了!”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道:“好了,瞎嚷嚷甚么?没的失了礼数。”又一迭声问那内侍道:“可请了太医没有?皇宗子如何?太医如何说?”
皇后体贴问道:“皇宗子可有转机了?”
气候和缓起来,垂垂前朝后宫都无人再提殿中省炭火的事了。因时气几次,忽冷忽热,皇后的病虽“好”了,却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不过三五日请一回安。
他情愿想个分身的体例尽量保全本身和老婆的颜面,皇后却不肯意折损一丝一毫来全面他这个夫君的贤名――有罪的人已经惩办放逐,他不成能再把打脸的事儿重新提出来,只为苛责皇后的不见机。
世人纷繁向庆丰帝福礼,皇后首当其冲,庆丰帝一眼便看出皇后是才更了衣,心头添了一层不快。却没说甚么,先问太医皇宗子如何。
她如许测度,却不说破,只道:“皇后娘娘夙来行事全面,是不是有甚么曲解?”
庆丰帝只感觉讽刺,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境地,他老是不得不“信赖”他这个皇后的。
皇后气得神采发青,“哭哭啼啼像甚么话!扰了皇子养病,你罪加一等!”
午后皇后就“病”倒了,太医说是寒气入体、心机郁结,需好好将养,不成再操心费心。庆丰帝晓得后,也未往重华宫看望,晚间反而到昭阳殿来了。
天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张婕妤吓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涕泪直流,只一个劲儿得哭诉喊冤道:“妾身不晓得…妾身真的不晓得…皇宗子向来没病得那么重过,必然是她们服侍地不好,还要谗谄我!皇后娘娘…”
皇后神采一硬,也自发悔怨,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冷着脸道:“如何?容华觉得这等玩忽职守的主子不必奖惩?”
她冷冷道:“服侍皇子的宫人都是如何当差的?皇子身材不适,贴身奉养的乳母宫人都不晓得吗?!如何竟迟延了皇子医治?!开方抓药你们不会,去请太医也不会吗?!”
庆丰帝脚下一顿,林云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头一跳,便感觉庆丰帝拉着她的手一紧,又微微松开。林云熙反手紧紧握住他,庆丰帝转头看她,她悄悄摇了点头,眼中微有祈求之意。
林云熙心头一动,低头缓缓暴露温和的笑意,机会已到!
皇后肝火更添一层,喝道:“还不说实话?你可知暗害皇嗣是甚么罪?嗯?!”
这是怕甚么?怕他把统统罪名安在皇背面上、让天下人都看看帝后如何相互推委吗?!
皇后笑得轻松,便申明她实在没将皇宗子的事逼真地放在心上,不管张婕妤的笨拙行动还是皇宗子的病痛,都没能影响皇后的表情,还不如丽修容、忻婕妤几人看上去来的不快和沉闷。
庆丰帝执起她的手,往东边暖阁里坐了,沉声道:“朕本日来,是有事想问你。”
皇后眼神非常凌厉地扫向张婕妤,“婕妤,乳母说的但是真的?!”
庆丰帝才心境镇静一点,转头瞥见还“病”着的皇后,又废弛了。按理说皇后应当把这事儿跟他报备一声,即便将来出了甚么不对,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被朝臣们指着鼻子骂。除了刚即位的那几年,他还向来没在臣子面前这么没脸过!
庆丰帝出去时皇后才换衣梳头,另有一件外衫来不及披上,头上的簪子也缺了两支,幸亏是在屋里,脱一层衣服也不算失礼。
张婕妤满头大汗,又是错愕又是惊骇,微微瑟缩着不敢说话。
皇火线微微有些明悟庆丰帝的意义,不由低眉向林云熙瞄了一眼。
而到了本日,庆丰帝对皇后已开端有了牢骚,虽不满是她形成的,但也无毛病她持续往上添火。
晓得皇后日子难过,林云熙非常痛快,连午膳都多吃了半碗饭。
林云熙心底耻笑数声,皇后想做个好人,也要做给皇宗子看,做给她们这些人看,皇宗子就会对她靠近听话了?就是给照顾皇宗子的乳母看,叫乳母们说给皇宗子听,念着皇后的好处,也不是一时半刻浮的工夫,起码别叫婉容华装模作样地给她搭台子唱戏。
更叫他肝火难耐的,是皇后一面装着“病”,一面还抓着六宫大权不放,公开里刺探动静不说,几个皇子帝姬身边也少不了她埋下的钉子。实在这些多数平常,宫里谁没有几个通报动静的人呢?嫔妃们公开里的眼线也不在少数,只是多为粗使杂役一类,真正能拉拢的亲信极少。但眼下庆丰帝在气头上,看着这个就感觉刺目,更加对皇后猜疑猜忌起来。
摆布无事,表个贤能、体贴皇嗣的名儿也好,世人便往张婕妤所住的静安宫去了。
林云熙点头道:“这便是妾身暗里跟您说这事儿的原因了,您若一会儿问皇后娘娘,在世人面前揭露此事,必定再难讳饰。您如果不罚张婕妤,不管如何都说不畴昔;可您如果罚了,不就即是奉告天下人,您有个‘不慈’的嫔妃吗?!世人重德行,真泄漏了风声,舍一个张婕妤不敷为惜,妾身只怕有碍贤人的申明!连皇宗子都免不了受连累,他的母妃无德行,天下臣民会答应一个无德之人的儿子做皇子吗?别说出息,只怕皇宗子过不了成年,就要废了。”
这一日可贵晴和,上林苑里迎春伸展出金黄鲜艳的花朵,桃花杏花也从枝叶中暴露小小的花苞。众妃恰在皇后宫里闲话喝茶,奉养皇宗子的内侍急仓促来回话说:“皇宗子昨夜不适,今早俄然起了高热,哭闹不止。”
皇宗子居住的处所自不会差,陈列装潢都非常华贵大气,宫人们皆在旁停歇敛声,沉默着福身施礼。阁房比外头更和缓,皇宗子躺在紫檀木漆金雕花的罗汉床上,还盖着薄薄的锦被,小小的脸颊烧得通红,鬓边的头发都湿了,神采非常痛磨难过,翻来覆去得难以安枕。几个乳母嬷嬷急的团团转,谨慎翼翼地在旁服侍,两个太医在另一边诊脉开方。
本来太病院得了能只幼儿体弱的新方剂,皇宗子日日用着,身材已好了很多。但他自生下来,庆丰帝只派了得体的乳母嬷嬷教养,等闲不叫张婕妤见他,多数是让皇后命人垂问。等皇宗子能认人说话,张婕妤寻着机遇来瞧时,他竟不认得这个生母,大哭起来。张婕妤气得要命,觉得是乳母们教坏了皇子,便想方设法得给乳母找费事,揪着错处就要大加奖惩。皇宗子本就靠近与他朝夕相处的乳母,张婕妤又如此作态,皇宗子更不肯意跟她说话、与她靠近。张婕妤闹得过了,天然有庆丰帝的人来敲打,几次三番下来,张婕妤不但厌了那些乳母,连亲生儿子都不大喜好了,还抱怨畴前就是因为生了他才得宠的,若不是皇宗子生母这个名位能给她带来荣光好处,她连看都不想再看这个儿子一眼。本来皇宗子住在主殿东边的慎德堂里,张婕妤不耐他在眼皮子底下,干脆偷偷将他越挪越远,最后竟迁到东偏殿去了!
林云熙道:“还不快从实招来!皇子好好的如何会病了?如有半句虚言,皇后娘娘与我定不轻饶,直接打发去暴室退役!”
张婕妤猛地站起来,想也不想就推让道:“如何能劳烦娘娘台端?他一个小孩子家,些许小病,叫太医随便看看就好了,娘娘不必忧心。”
微微锁了眉头思忖,沉声道:“朕不能为了只老鼠伤了玉瓶,张氏……朕给她脸面,原是因为皇儿,她现在既不要,朕也懒得再对付她。”
闻叔常和李太医又说了一回,刚好去抓药的医官们送了一剂熬好的药过来,庆丰帝不放心,朝着林云熙道:“你陪朕去看看”亲身跟进阁房,盯着宫人们服侍皇宗子用药。
皇后道:“罢了,既然大师都挂着心,不如一道去瞧瞧。”
淡淡斜睨了张婕妤一眼,林云熙打断皇后脸上的疼惜难过,曼声道:“太医说皇子是拖得太久才发高烧,神态不清?”
林云熙笑眯眯道:“皇后娘娘的事,我做如何好随便开口评断呢?贤人乾纲专断,自有定论,我就不操心啦。”
张婕妤颤抖了一下,仿佛想说甚么,终究还是被御前的宫人捂上嘴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皇后被折腾地一身汗,自有宫人打了水来重新洗漱匀面,去重华宫拿换洗的衣服来。
几个细弱的宫女一齐拉扯,才把张婕妤拖开了。张婕妤额上盗汗涔涔,失魂落魄,任由宫人钳制着跪在一旁,瑟瑟颤栗。
世人不由变色,纷繁向张婕妤看去,只见张婕妤满脸茫然,转眼又变作错愕失措,神采涨得通红,指着那内侍斥责道:“皇子好好的如何会发热?!定是你们这些主子不经心!才叫皇子得了病症!本宫定要发落你们去暴室!”
而庆丰帝晓得儿子渐好,也不再像畴前那样日日存眷,一时未曾发觉。幸亏张婕妤不是甚么心机刻毒的人,虽不喜好皇宗子,但好歹是本身生下来的,宫人的分例俸禄都不剥削,贤人皇后赏了皇宗子甚么,也都扔去东偏殿的库房了。凡是皇宗子有甚么病痛,乳母们叫人出去请太医、回禀皇后也未曾禁止,服侍皇宗子的乳母嬷嬷们虽战战兢兢,倒也感觉日子不算难过。
林云熙细细考虑,去感觉此中非常奥妙。哪怕皇后未曾说与贤人,殿中免得了皇后的话,也没跟庆丰帝提过一句吗?所谓欺上瞒下,也要那“上”和“下”错开了,且都能被瞒得住,可庆丰帝和殿中省,那里有皇后一手遮天的处所?
但是事情既已由殿中省认了,多说偶然,皇后总要做个模样吧?哪怕是浮于大要地来请个罪!庆丰帝也能顺水推舟,把本身身上的黑锅揭畴昔,再表示后宫诸事烦琐,皇后不是故意的,都是上面办事的人欺瞒犯上如此。如许一来,庆丰帝不必担着纵奴行凶的恶名,皇后也能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那内侍吓得浑身发颤,话也说不清楚,只磕磕碰碰道:“早上请的…副院判和李太医……仿佛是风寒…不,寒气内郁……”
庆丰帝面上向来不显,也极少有人能看出他的喜恶,但于细藐末节上总能瞧出一二,林云熙能发觉,了解他的喜怒,欣喜他,庆丰帝心头微暖之余,更加不动声色起来。
张婕妤神采发白,来不及辩白甚么,皇后已带着人进了东偏殿。殿里烧着炭盆,倒非常和缓,宫女内侍们收支还算有序,没有打闹拌嘴、偷懒耍滑的,皇火线略缓了冷肃的神情。
林云熙轻哼一声,道:“妾身还不傻。”惹得庆丰帝一阵大笑。
千秋殿乃供本朝历代满七岁、又未成年册封的皇子居住、读书之所,只在贤人居住的立政殿四周,阔别深宫掖庭,除了生母夭亡又无养母的皇子才会在不敷七岁时与乳母宫人们伶仃住出来,庆丰帝叫张婕妤闭宫养病、又把皇宗子迁去千秋殿,便是任张婕妤自生自灭的意义了。
她如许的态度,任谁都瞧出中间有蹊跷,忻婕妤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最是对孩子疼惜垂怜的时候,冷嘲笑道:“皇宗子突焦炙症,张姐姐自个儿不急也就罢了,连皇后娘娘体贴一二都不准?也难怪,昨儿皇宗子就有不适,姐姐今早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来存候,天然是不会把旁人这点子情意放在眼里。”
庆丰帝闻言,转了冷酷之色,笑道:“你倒是会偷懒。”语气里带着些感慨,“朕与皇后幼年伉俪,到了现在,竟感觉不认得她了。”
不值得为了如许的事情活力。
婉容华一时语塞,但是却不能真的叫皇后罚了皇宗子身边的人,一旦他们心存怨怼,今后还如何与皇宗子靠近交好呢?
林云熙欢欢乐喜地将他迎出去,嘴上却说:“皇后娘娘病了,贤人也不去瞧瞧。”
皇后眉心一蹙,降落的神情一闪而过,继而接着林云熙的话冷肃道:“皇子抱病,本就是服侍的人不经心,昭仪与她们多甚么话,先拖出去杖责二十长长记性!”
林云熙知他定了主张,嫣然一笑并未几言。
少年伉俪,到本日却比不过一个外人来的交谊深厚。
说来讲去都是为了推辞任务,皇后额角一紧,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冷道:“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有甚么话,等着去跟贤人说吧。”
张婕妤浑身一抖,吓得不敢再求,几个宫人忙又按住她。
前朝有甚么风声,后宫天然跟着晓得了。殿中省丢了颜面,又吃了贤人的挂落,日子不太好过,皇后这里也被扫了风尾。林云熙很有些幸灾乐祸,当然是殿中省渎职,但当时确切是皇后放了花叫殿中省去办差,就算皇后报于庆丰帝听了,庆丰帝也点头答允了,闹出如许的丑事,还是少不得要迁怒。
庆丰帝神采带着些怠倦,揉揉眉心道:“她竟敢欺上瞒下,连朕这里都不说一个字。”
皇后微微一顿,应了声“是”,又道:“那张婕妤……”
庆丰帝总觉得他与皇后还算有点默契,可她竟连面子上的姿势都不肯做!
皇后忙道:“不必多礼。皇宗子如何?”
庆丰帝神情到底温和了下来,笑道:“事关皇嗣,再多虑也不为过。朕要多谢你,操心替朕全面。”
庆丰帝方忍了下来,“他们也算忠心,眼下服侍皇儿最要紧,要敲打调教不急在一时。”顿了顿,腔调便森冷了,“张氏可爱!竟敢凌辱吾儿!”
林云熙下认识想劝一句,才记起前不久庆丰帝与她抱怨皇后,她已经给皇后说过看似安慰的好话,心头思忖,不能总跟贤人凑在一起说皇后的是非,贤人说两句就罢了,她说了一次是偶然,三番两次,就是犯口舌了,便闭了嘴。
副院判恰是上回为林云熙诊治过的闻叔常,李太医也是善于妇婴之科的,都道皇宗子是不谨慎受了风寒,只因夙来体弱,又迟延好久,才会烧得如许短长,待用两剂药下去,若能退烧便无虞了。
庆丰帝面色淡淡,一脚扫开了张婕妤,语气冷酷道:“归去好好抄上几百遍《礼经》,书香家世出来的女子,竟连忠孝仁义都忘给孔孟了么?!”
皇后神采温和得上前坐在皇宗子床沿边上,拿过乳母手中的帕子给皇宗子擦拭了额角的汗水,顾恤道:“真是不幸了皇子,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痛苦。”
她小声道:“妾身看奉养皇子的宫人还算经心,再多的不是,您别冲着他们,皇子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却辛苦,皇子年纪小不懂事,您谨慎伤了皇子的颜面。”
两人踏入正堂,皇后恰好簪好了发钗,并未认识到被庆丰帝窥视了一瞬,脸上笑意收敛,端肃而沉稳,又是忧国忧民的好皇后了。
林云熙来不及细想,婉容华已出言禁止道:“不成。”
亲眼看皇宗子用过药睡下,两人携了手出去。穿过一道门,正堂跟阁房只隔着一个高高的博古架,上面搁着标致的瓷器玉石。从两个五彩牡丹纹尊中间看畴昔,恰好能瞧见坐在正堂里的人,丽修容、忻婕妤等皆沉默,或是喝茶或是静坐,皇后在绾头发,她身边奉侍的红袖帮她把没簪好的两支钗插在安妥的位置,两人不知低声说了甚么,皇后脸上的笑意安闲而舒畅。
她哪会不晓得庆丰帝对几个儿子的看重?敢这么漫不经心,也不过是心存幸运,且皇宗子还未出过事罢了。先前被废赐死的唐修仪,不就是因为没有照看好柔嘉帝姬才被废打入冷宫的吗?一想到这个,张婕妤那里还能忍得住,拉着皇后死不罢休,又求又闹个没完。
林云熙笑道:“贤人乍闻此事,只帮衬着活力了。妾身方才听闻时,也感觉肝火难耐,只想着要请贤人严惩,那里想获得别的。厥后静下来,感觉此事没那么简朴,才渐渐想到此节。”
张婕妤看着一地的宫人,更是惴惴不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也见了汗。
婉容华笑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有您庇佑,皇子必然会好起来的。”
忻婕妤含笑道:“谢贤人。”
乳母嬷嬷们忙跪了一地,纷繁请罪道:“娘娘息怒,奴婢不敢。”
皇后得了梯子,虽另有些许难堪羞恼之意,竭力对着敬和夫人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殿中不过皇后、林云熙、丽修容、敬和夫人、忻婕妤等七八个位份较高的嫔妃在,听了这话纷繁起家,屈膝一福道:“臣等服膺。”
皇后差点被张婕妤一并拉到地上,林云熙忙冲一旁侍立的宫人道:“一个个都是木头吗?!还不快把婕妤拉开!”
庆丰帝蓦地冷冷瞥了皇后一眼,皇后一惊,讷讷住了口。庆丰帝沉吟道:“张婕妤身子到底差了些,忧心皇儿积劳成疾,朕许她闭宫静养。待皇儿养好了,就迁往千秋殿罢。”
“是。”
皇后又惊又怒,林云熙亦是错愕不已。一为其笨拙,蠢得人神共愤;二为其好笑,笑她笨拙至此,竟还没有涓滴自发。
不到两日,殿中省便推了三名卖力采买的主簿出首认罪,庆丰帝也不含混,杖刑一百,放逐三千里,遇赦不赦。秦云慎又将先前买下的炭十足以一成的代价反卖给了京中百姓,得来的银钱分文不取,另设了粥铺、棚舍让受了雪灾的灾黎能够保持度日。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被故意人翻出来,庆丰帝当然要背上恶名,单凭皇后那句话,插手朝政、与民争利,废后的名义都是妥妥铛铛的!
林云熙微微一怔,笑道:“贤人但说无妨。”
庆丰帝神采安静,道:“朕陪着皇儿用了药,看着睡得安稳了些。”分毫不提张婕妤,只叮嘱皇后道:“皇儿体弱,皇后需为朕谨慎照顾。朕记得是徐太医寻来给皇儿保养的方剂,他又善幼儿之科,朕便命他每日来诊安然脉,再不成出如许的事了!至于皇儿身边的乳母还算细心,但皇儿病了,她们也有错误,就罚半年俸禄,小惩大诫。”
林云熙不由对张婕妤微微侧目,她晓得庆丰帝不肯张婕妤跟皇宗子太靠近,免得好好一个皇子被带出很多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却也不是叫张婕妤把皇宗子赶出门的意义。
几个乳母嬷嬷先被林云熙怒斥威胁,再被皇后一顿恐吓,吓得魂飞魄散,那里还敢坦白甚么,有的没的都跟倒豆子一样说了个洁净。
张婕妤这才真的慌了,三魂去了七魄,又怕又悔,连滚带爬得伏在地上攥住皇后的裙角,连连哭喊道:“妾身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妾身今后必然好好照顾皇宗子!万不敢有涓滴懒惰了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奉告贤人!妾身求您了!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