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孤烟

第二十七章 夜战(一)

宫知名、宇文濯见孙守圭出去,皆是起家施礼。苏执亦紧随厥后,见房间正中挂着一幅卷轴,卷轴上画的那人老态龙钟,身着朝服,苏执未曾细看,想必是孙家前辈画像。墙壁上挂有五块金色牌匾,顺次写着“首义之功”“国之柱石”“忠敏”“厚德”和“靖节胜陶”,细看之下,这五块牌匾别离是本朝高祖、太宗、高宗、睿宗和当明天子玄宗天子亲笔敕赐,苏执悄悄心惊,难怪左天佑不敢明目张胆,本来孙家确然大有来头。

苏执当即拜倒在地,朝孙守圭说道:“鄙人苏执,被安禄山部下追捕甚急,从浔阳流亡至此,一起上若非师父、宫伯伯和陆姐姐相护,早已不在人间。今我四人擅闯崇文苑,令孙老爷子受人威胁,实是被迫无法,万望恕罪。”孙守圭道:“老夫虽居深山,却也知这安禄山权势熏天,不知苏公子何事竟与他结下梁子?”苏执从怀中取出那两封信来,说道:“呈老爷子过目。”孙守圭接过信,细细看了半晌,忽地桌子一拍,须发张扬,怒道:“姓安的竟如此狼子野心,实是罪不容诛!”又问道:“苏公子从那边得来此信?”苏执站起来讲道:“乃是鄙人父亲前去范阳走镖的途中偶然而得之,后遭安大人追杀,现下镖局满门已逃往江南出亡,临行前叮嘱我务必赶赴长安,亲手将信交予宗正府李一清大人。”说罢苏执便将从浔阳至此一起来的盘曲经历大抵说了一遍,只听得孙语迟、孙含烟瞠目结舌。孙守圭叹了一口气说道:“安禄山意欲谋反的传言也非一天两天之事了,朝中大臣亦是争议纷繁,去岁有人进言安禄山有反象,天子令安禄山进京面圣,可最后不但满身而退,反而加封进爵。而后凡有进言安禄山谋反者,皇上皆将之送往安禄山处由他措置,天然无人敢敢再奏此事了。”宇文濯、宫知名相顾无言,皆是心道此老虽阔别尘凡,又是顽童心态,倒也还颇知朝中政事,他二人倒是化外之人,于庙堂之事天然不甚了了。苏执心中一沉,说道:“如此说来,便任由安禄山日渐势大么?”孙守圭又道:“安禄山运营多年,朝中重臣与之多有勾搭,现在他军威日盛,横绝千里,上有天子和贵妃撑腰,现在更无人敢触怒于他了。苏公子,不瞒你说,这两封信送将上去,先不说皇上读了是否会警悟,便是到不到得了皇上手中也是大成题目。”苏执闻言,如一盆冷水浇头,顿时浑身冰冷,宫知名、宇文濯、陆离亦是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苏执停了半晌说道:“只是安禄山如此发兵动众,亦足见这两封信多么要紧。长辈不管如何也要将信亲手交给李大人,至于感化如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卢鸿观目瞪口呆,看着宫知名半天说不出话来。孙守圭又道:“卢大人。”卢鸿观一惊,见孙守圭、宇文濯等人皆在含笑瞧着本身,不由得有些惭愧,孙守圭道:“老夫听闻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意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卢大人有何观点?现下那姓左的不在,卢大人尽可畅所欲言!”卢鸿观拱手道:“此事由朝中诸公各自辩白,圣上亦自有公断,下官不敢胡乱猜想。”先前刺客来袭之时,他七魂丢了三魄,现在提及官话来,却又是平静自如,口齿清楚了。孙守圭笑了笑,又道:“老夫说句戏言,万一有朝一日此事成真,此地乃直入京师必经之地,定当其冲,不知卢大人又欲何为?”卢鸿观霍地拍案而起,说道:“下官自是奋然抗贼,国公又何必多问?”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脸上亦是一副刚毅果断的神态。苏执见他如此,心中稍感欣喜,暗赞此人忠心为国。宫知名却浅笑道:“卢大人忠勇自不必说,这两位官爷却又如何?”世人皆是一愣,相互看了半晌才知宫知名问的是站在卢鸿观身后的两名侍卫。二人见问,皆是措不及防,此中一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等位卑人微,又能如何?自是……自是惟卢大人马首是瞻。”卢鸿观闻言非常对劲。孙守圭哈哈一笑道:“闲谈之言,不必当真。”卢鸿观道:“国公可知方才这些刺客是……是甚么人?”孙守圭反问道:“卢大人未见本日大闹华堂之人么?”卢鸿观神采大变,结结巴巴说:“是左……先生的派来的人么?这……这……可如何是好?”他结了半天也没结出个以是然来,方才的慷慨激昂顷刻之间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立时大大悔怨不该去而复返来拍孙守圭的马屁,好有朝一日在天子那儿美言几句,却没推测刚返来便堕入这伤害的地步,也不知孙家甚么事情获咎了安禄山,竟至于寻上门来杀人行凶,那安禄山是天子身边的红人,部下兵强马壮,权势冠绝天下,孙守圭家世虽也渊源不浅,但毕竟是世外野老,除了圣上偶尔心血来潮封赏于他以外,只怕也没有旁的甚么出奇之处了,卢鸿观心机急转,心道这一回孙家只怕是难以脱身了,本身还是早些分开的好,免得不明不白惹一身骚,那安禄山多么人物,说不定一时三刻便顶上乌纱不保。卢鸿观情意已定,忽地大声喝道:“好大胆!竟敢如此目无国法么,下官这就回府点齐人马速来崇文苑。”说罢便欲起家溜之大吉。孙守圭见他眸子滴溜溜地转着,如何不知此民气中所想?当下笑道:“内里林间只怕是伏兵浩繁,卢大人途中可须很多加谨慎,以免月黑风高,刺客看走眼了。”卢鸿观闻言,顿时浑身一颤,面色大变。孙守圭又道:“依老夫之间,卢大人不现在晚便在崇文苑安息,明日再作筹算。有宫先生和苏公子在此,可保卢大人无虞。”卢鸿观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宫知名等人,他刚才见地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农脱手退敌,知此人技艺了得,无法之下也只得依他。因而孙语迟便引三人到隔壁房间安息,过了半晌,孙语迟回屋笑道:“卢大人和衣而眠,叮咛不准熄灯,两个侍卫也不准离他三尺。”世人闻言皆是暗自好笑。

孙守圭一怔,低声说道:“卢鸿观不是已然拜别了么?如何又返来了。”尚未开口,门外便传来卢鸿观的声音:“国公,大事不好了。”话音未落,便闯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两名保护。却见苏执等四人站在屋里,神采微微一变,旋即又平静下来。孙守圭说道:“这四人皆是来喝喜酒的来宾。卢刺史不是已然打道回府了么?为何又如此错愕而来?”卢鸿观道:“下官本日听安将军部下说盗贼之事,恐其言有虚,便与侍从去了庙门处查探,果见各处尸首。”孙守圭皱眉道:“如何便知这些贼人便是军中逃兵?”卢鸿观踌躇了一下道:“那四十余人皆是一身黑衫,应非平常百姓,至因而否军中逃兵倒尚未可知。下官深恐那左先生所言不差,如当真有贼人逃脱,必将惊扰崇文苑,故而便速来奉告国公。”孙守圭说道:“老夫晓得了,多谢卢大人美意。语迟,你先送卢刺史临时安息,此事明日再议。”卢鸿观又惊又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打量着苏执等人。

孙守圭连拉带拖将苏执拽到一边,低声说道:“苏公子,老夫有一事相求。”转头见陆离跟来,眼睛一瞪,说道:“小丫头,我自与苏公子说话,你跟来何为么?”陆离笑道:“我偏要听。”孙守圭嘿嘿笑道:“这是我跟苏公子的私家事。”苏执大是奇特,孙守圭与本身初度见面,又有甚么私家事情可言?此老方才经历贺兰山刺杀,倘若不是被本身刚好发觉,及时赶到,只怕现下已然血溅五步、死于非命了,现下他却不惊不慌,另有这等心机嘻嘻哈哈,也算是泰山崩于面前面不改色的大将风采了。却见陆离眨眨眼睛说道:“也好,我去与夫人说道说道,也不知她本日狐疑有人作奸耍滑没有?”说罢回身便欲下楼。孙守圭大急,赶快拉住陆离,老眼一瞪,无可何如地说道:“你听!你听!”说罢恶狠狠地瞪了陆离一眼,也不敢赶她走了。苏执微微一笑,心道本日陆姐姐偷梁换柱,公然孙守圭也知悉,此事估计便只瞒着胡月儿一人,陆姐姐与孙守圭了解不久,便在他面前全无端方,孙守圭也毫不在乎,足见此人道情率真。陆离道:“要我不说也可,只是老爷子却须得奉告我一件事情,不然的话……”孙守圭忿忿道:“不然便如何?”陆离嘿嘿一笑:“不然的话,小女子口无遮拦,不免有一天说漏嘴,心不甘情不肯地做了叛徒也未可知。”孙守圭大急,不住抓耳挠腮,大是悔怨遇人不淑,落下了把柄在陆离手上,未免今后受人掣肘,当下只得悻悻地问道:“小丫头要问甚么?”陆离嘿嘿一笑道:“你只需奉告我……”凑到孙守圭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孙守圭顿时脸现难堪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阿谁……”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搓着双手也没说出个以是然来。苏执见他五大三粗,眉眼粗暴,却如同小后代普通扭扭捏捏,忍俊不由笑出声来。

孙语迟肃立一测,恭恭敬敬地先容道:“爹爹,这位是百草峡的宫知名宫前辈和铸剑谷谷主宇文濯先生。”宇文濯道:“鄙人四人冒然突入崇文苑,惊扰孙国公,实是迫不得已,还望国公恕罪。”孙守圭罢了干休道:“苏公子和陆丫头帮了崇文苑的大忙,老夫还未向二位伸谢呢,又甚么恕罪不恕罪的。”宇文濯还未接话,孙守圭嘿嘿两声,又道:“死老婆子当我崇文苑无人,想看我出丑,老夫偏不如她意。”说罢竟对劲洋洋地笑将起来。宇文濯、宫知名见此老全偶然机,天真烂漫,亦忍不住莞尔一笑。宇文濯道:“鄙人听闻本日左天佑上门肇事,不知国私有何筹算。”孙守圭将手一扬,嚷道:“老子全当他放屁拉屎,安禄山又算个甚么东西,他也来崇文苑敢狐假虎威!”孙含烟见他说得卤莽不堪,嘀咕道:“爹爹,陆姐姐也在哩!”孙守圭瞪了女儿一眼,却也毫不在乎。宫知名担忧道:“左天佑武功高强,心狠手毒,国公还须谨慎在乎为上。”孙守圭道:“老子怕他怎地?本日语迟跟我提及你们时,我已猜到左天佑此来定与四位有关,小丫头帮了老夫大忙,苏公子又互助老婆子退敌,定然是大大的好人,何况现下追兵已至,劲敌当前,你四人不肯就此寒舍崇文苑一走了之,老夫又怎可坐视不睬?”苏执心道,此究竟则全因我等而起,导致崇文苑卷入此中,他却毫无牢骚,不但不问启事,反倒说出这等仗义的话来。

宇文濯沉吟道:“孙老爷子,我等四人身份已露,左天佑毫不会善罢甘休,此人武功既高,又是心狠手辣,恐会对崇文苑倒霉。”陆离道:“恰是,左天佑摄于孙老爷子的声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必不敢亲率部下明目张胆地大肆来袭,只会调派刺客前来骚扰,崇文苑中人武功寒微,他料定我等不会弃之不管,如此便将我等拖在崇文苑不敢拜别,然后再作旁的筹算。”苏执疑道:“孙老爷子倘若出了甚么事,大张旗鼓与暗中偷袭又有甚么别离?”陆离道:“执弟,你忘了本日左天佑假造的逃兵之事么?便是崇文苑闹将起来,老爷子有甚么三长两短,也是那四个漏网的贼人所为,他可将罪恶推得一干二净。此话那卢鸿观也知,届时还可为他作个见证呢。”苏执心道:本来本日左天佑在婚礼上闹了一场,既是杀人立威,又是先埋伏笔,陆姐姐心机细致,办事经历远胜于我,这一节我却没有想到。宇文濯道:“陆女人言之有理,彻夜左天佑如再有动静,我等便留下对方活口,再杀出崇文苑去,左天佑一旦知悉我等拜别,便可保崇文苑诸人无虞,宫先买卖下如何?”宫知名沉吟半晌,说道:“也只得如此了。”苏执、陆离皆是沉默无语,须知左天佑武功卓绝,部下军人浩繁且殊不惧死,眼下宇文濯修为已失、宫知名大伤初愈,苏、陆二人武功见地皆不敷以抵挡左天佑,四人即便逃出崇文苑,也未见得能安然无恙地满身而退。

孙守圭忽地嘿嘿笑道:“崇文苑中虽无苏公子这般武功高强之人,却也不是甚么猫猫狗狗之辈随便收支的处所。左天佑有破天锤,我又岂无射日弓?嘿嘿!四位冒此性命之险闯将出去,倒是要孙某当卖友以自保的下作小人么!”四人一听皆是惊诧,不知孙守圭又有何主张。孙语迟道:“父亲是要用那石阵困住贼人么?”陆离问道:“便是困住秦岚女人的石阵么?”孙守圭对劲地说道:“恰是。”陆离一怔,心道老爷子也是技穷,我等仍需依宇文叔叔之计了,当下勉强欣喜道:“那石阵虽已为贺兰山破去,要抵挡些平常的贼人却也绰绰不足。”孙守圭嘿嘿笑道:“小丫头,老夫就是要他自发得破去了才好。”宫知名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孙守圭道:“语迟,快去请你娘过来。”孙语迟正待起家,内里一声怒喝传来:“老兔崽子,你干的功德!快些滚出来!”孙守圭闻言,顿时如闻惊雷,神采大变,瞧着陆离说不出话来。

孙守圭忽道:“卢大人。”卢鸿观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道:“下官在。”孙守圭道:“老夫虽在深山,朝中诸公原也识得未几,不过却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卢鸿观正待说话,忽见窗外一条人影闪过,恰是宫知名“嗖”地一声跃上楼顶,顿时吓得差点跳将起来。孙守圭道:“老夫传闻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意的传闻沸沸扬扬,不知卢大人有何观点?”卢鸿观惊道:“啊?”他正在慑伏万分之时,只听到孙守圭说了“安禄山”三字,哪晓得如何回话?便在这时,楼顶上传来一声低呼,顿时响声高文。孙守圭又道:“卢大人。”卢鸿观浑身颤栗,面如土色,对孙守圭的话听而不闻。又闻头顶风声骤响,有人脚踏屋面,行动迅捷,声响忽而在前,忽而转后,摆布来往,瞬息数变。卢鸿观直吓得面无人色,抬头四望,坐立不安。忽又有兵刃舞动、搅动气流的咻咻之声不断于耳,半晌以后,五六声惨哼前后响起,甚是清楚,便有人接二连三地从屋顶滚落下来,窗口可见黑影从上而下一晃而过,又重重跌落在地上,收回几声沉闷的声响。卢鸿观又惊又疑,心道,左天佑只说有四人逃脱,如何却似有五六人之多?未几,宫知名转进屋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惊扰国公否?”孙守圭哈哈大笑道:“宫先生当真神勇惊人!”

陆离说道:“老爷子,那左天佑必不肯善罢甘休,须得早作防备。”孙守圭问道:“此人究竟来源如何?安禄山远在范阳,必不晓得你等四人藏于此处,他却胆敢私行闯来相挟于我?”宫知名道:“国公……”孙守圭将手一甩,不耐烦地说道:“甚么国公不国公?叫我死老头子便是!”宫知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孙守圭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将孙夫人对他的称呼说了出来,陆离、孙含烟皆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孙守圭却毫不在乎。宫知名道:“此人原是长白派弟子,数年前暗害了掌门师兄计先成,又掠取了长白派的武功秘笈《千幻屠龙手》,今后不知所踪,长白派也由此一蹶不振。据传计先成的五位弟子数年来一向在寻此人报仇,却始终得逞其愿,想不到他竟成了曳罗河的人。”孙守圭拍案而起,脱口而出道:“奶奶的!本来又是一个反贼!”孙语迟忽道:“曳罗河是甚么?”宫知名道:“安禄山借边防之名,收罗江湖上勇武好斗之士,称之为曳罗河。”孙守圭道:“如此说来,左天佑本日所说的四十余名临阵脱逃的士卒满是诬捏么?”陆离道:“老爷子,那四十余人满是曳罗河军人,十余日前在庙门外伏击我们,被宫伯伯和宇文叔叔悉数杀掉。我等四人亦各各负伤,又被那左天佑追杀,万不得已才跳下绝壁,幸而不死。”孙守圭闻言一惊,见宇文濯倒是身材魁伟,气度不凡,而宫知名貌不惊人,浑似乡间老农,却竟有这等工夫!不由得立时敛容起敬。正在此时,忽闻有人来报:“老爷,卢刺史求见。”

孙语迟见父亲叮咛,当即站起家来。便在此时,忽闻阁楼外模糊有衣袂飞舞猎猎作响,随即又似多人悄悄地落在楼顶,响起纤细窸窣的脚步声,兼有兵刃缓缓出鞘的金石之音异化此中。卢鸿观觉得是贼人已至,不由得骇然大惊,直吓得面如土色,两名侍卫赶快护在他摆布。宫知名等人对视一眼,皆知又有人突入崇文苑,宫知名却说道:“你在此保护国公,我去去便来。”说罢身子一转便走了出去。卢鸿观见他年事颇大,形同亲间老农,惊道:“你……”意似甚为疑虑,两名保护则拔出刀来,也欲跟着出去,又见卢鸿观瑟瑟颤栗,未得他叮咛,便只得作罢。当下孙守圭安坐不动,对屋外景象毫不在乎,宇文濯倒是神态自如,傲视生威。孙语迟面无笑容,似是有些严峻,而孙含烟则全然不管四周动静如何,不时看着苏执,吵嘴清楚的眼睛里如有一潭春水,脉脉含情,粉嫩的小面庞红扑扑的煞是敬爱,陆离将她神态看在眼里,悄悄笑道:“执弟生得漂亮,引得这小丫头情窦初开了。”

孙守圭瞪了陆离一眼,忙道:“苏公子,昨日小女带你去偷那破阵图,被死老婆子抓住,打了你几个耳光,对么?”苏执脸上一红,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游移地点了点头。孙守圭支支吾吾地说道:“死老婆子脾气暴躁,打你自是不该,不过……不过……”苏执奇道:“不过火么?”孙守圭道:“你武功高强,死老婆子定然不是敌手,不过她身子骨轻,经不得打,老夫求你……便不要跟抨击她了。”苏执闻言哑然发笑,心道这孙、胡二人针锋相对,也不当真是有甚么解不开的仇怨,实则还是伉俪情深,暗中牵挂不已。孙守圭见他不说话,急道:“苏公子定要出这口气,我皮糙肉厚,替她还了打也无妨,如何?”苏执笑道:“长辈偷图在先,乃是自作自受,又岂敢对老爷子和孙夫人不敬?”孙守圭大喜道:“多谢苏公子!”,陆离捂着嘴笑道:“孙老爷子还真是心疼夫人哩!咦?我方才说的那事呢?”孙守圭顾摆布而言其他,大声嚷道:“宫先生和宇文先生光临崇文苑,老夫当真是三生有幸!”说罢一手排开陆离,大步往房里走去。苏执笑道:“陆姐姐,你方才问他甚么事?”陆离低声道:“我问他二十年前甚么事获咎了老婆。”苏执哑然发笑,这二老负气已久,在儿子的结婚大事上都要抬杠,也不知是所为何事,一时心中也是大为猎奇。

苏执收起龙池剑,孙守圭正在谛视着本身,此时孙语迟、孙含烟已引着宇文濯等三人快步走上楼来。孙语迟道:“爹爹,宫先生、宇文先生两位前辈已经到了。”苏执正待拜见,孙守圭却二话不说,先朝宫知名、宇文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恕罪!恕罪!稍等!稍等!”然后急不成耐地抓着苏执的衣衿,一边用力拽着他走到一旁,一边说道:“苏公子快来!老夫有事要求求你。”宫知名、宇文濯见他如此莫名其妙,天然非常奇特,孙语迟兄妹却不觉得奇,也不去管父亲,只将宫知名、宇文濯引到房中。陆离眸子一转,跟着苏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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