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仙
因而三人前嫌尽释，在高台之上喝酒畅谈。默辰道：“起初数年默辰听闻先生奉诏翰林，如何又流落四方？”太白微微一笑，道：“纵酒以自昏秽，权贵甚厌之，在朝数年，诗文只为装点承平，我亦厌之，故而去官离京。鄙人夙来志向短浅，流落江湖合法其所。”默辰见他笑中带涩，知是其自嘲之言。默辰也曾品读太白暮年的《与韩荆州书》，知此人实则抱青云之志，只是生性萧洒磊落，精于文墨而不善权变之机，于对劲之时必不免率性而为，是以而遭人嫉恨也不敷为奇。此等脾气如果游历江湖自无不成，但在朝为官则恐怕动辄得咎了。默辰跟随王忠嗣为官为将多年，深知此中短长，当下也不批驳于他。两人均是饱读诗书之辈，又皆有郁郁不得志之感，故而把酒言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太白尽数数年来江湖游历的奇闻异事，默辰则畅谈边陲交战的宏伟旧事，樊云童举杯相陪，大感欣喜。
那人剑随声至，迅捷绝伦，樊云童闪避之速却也不毫不减色，他将头一偏，剑尖贴耳而过。那人一刺不中，反手朝樊云童脖颈切去，樊云童仓猝缩头，剑身重新顶掠过，削下一缕头发来，那人收回长剑，右臂一震，又朝樊云童后胸刺去。樊云童不肯将怀中酒坛放下，干脆往地上一趟，滚在一边，方才逼开那人长剑，此人连攻三招，醉意之下毫无停滞，显得非常轻松，而樊云童虽是未中招，但被他逼得连滚带爬，实是狼狈不堪。樊云童见此人脱手毫不包涵，不由恼羞成怒，当下顾不得放下怀中酒坛，挥拳便朝那人劈面击去，这一拳既快且沉，带起呼呼风声，转刹时便已至那人面门，那人叫了声“来得好”，便飞身退开，长剑朝樊云童右肩直刺，两人顿时斗作一团。樊云童本来并无多少武功根底，但他久经疆场磨砺，数十年来在万军厮杀中出世入死，早已非止一身蛮力的非寻莽夫，倘是与人比武，樊云童力量实足，久战不衰，脱手既准且速，一定便输于当今江湖的一流妙手。此时但见他左手提着酒坛，右手忽拳忽掌，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而那人虽是酣醉方醒之际，双足犹是章法稳定，一柄长剑大开大阖，显得极其萧洒适意。高台四周并无围栏，底下便是千仞峭壁，平常之辈便是于高台之上站立半晌也会心惊，而两人却你来我往斗了半炷香工夫，不时半边身子都到了高台以外。樊云童性急，见久战无功，忍不住频频怒喝，那人却越斗越是努力，长剑翻飞，涓滴不落下风。默辰斜倚门边，见两人均无伤害，倒也不急于脱手互助，只双臂抱胸，神采淡然地看二人相斗。
便在此时，但见人影一闪，默辰已然飘至身边，低声喝道：“云童停止！”又朝那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道：“天子喝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敢问先生但是青莲居士李太白？”那人闻言，转头斜睨默辰半晌，问道：“你是何人？”默辰见他神态，已知本身所料不差，欣然回道：“鄙人沈墨辰见过青莲居士。”他话音刚落，太白忽地哈腰抽出地上宝剑，长臂一舒，剑尖已递至默辰胸前，默辰纹丝不动，面不改色地浅笑道：“云童砸烂先生酒坛，鄙人自当更加偿还，还望先生恕罪则个！”太白哈哈一笑，大声道：“与我比试一场再说罢！”当下右臂一震，长剑嗡嗡颤响，又往默辰咽喉刺来。默辰目光如炬，早看准剑势，剑尖离他咽喉只要三寸之时，伸出两根手指在剑身上悄悄一弹，长剑便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太白只觉右臂剧震，方知一副落魄墨客模样的默辰本来竟是身怀绝艺的妙手，当下精力大震，低声喝道：“谨慎了！”说罢长剑疾挥，往默辰胸前刺来。默辰见他来势甚急，身子滴溜溜一转，避过剑锋，右手却已将条桌上一根长约八寸的竹筷捏起，微微一笑道：“先生名满天下，默辰千万不敢冒昧，便以这竹筷领教先生高招。”太白一呆，手中长剑接连递出，刷刷刷又急攻五招，默辰左手背负，止以右臂应战，握着竹筷左一挡，又一拨，将他守势尽皆化解，太白见他长衫垂地，意甚闲适，顿时大为鼓起，此时他亦知本身决非默辰敌手，因而极尽平生绝艺罢休施为，但见高台之上剑光闪烁，风声凌厉，太白衣袂飘飘，须发飞扬，长剑灵动伸展，观来令民气旷神怡，默辰于剑光当中闪躲腾挪，手中竹筷不时与剑身相击，竟收回“铛铛”的金石之音，太白剑术虽是高超，但不管他如何奋力施为，却始终不能伤及默辰分毫，但默辰运劲极有分寸，脱手之际对太白舞剑并无半点停滞，故而太白虽知对方武功之高本身远没法企及，却还是长剑飘飘，兴趣涓滴不减。两人斗得半晌，太白忽地纵身跃起数尺，在半空中大喝一声：“看剑！”长剑疾如风雷，直向默辰面门刺去，默辰看得逼真，却并不躲闪，将真气灌注右臂，竹筷向上直指太白，说时迟当时快，剑尖刺中竹筷顶端，“噼啪”一声轻响，竹筷裂作两半，锋利的剑尖仍在飞速推动，眼中精光一现，右手霍地松开竹筷，竟用两指夹住剑尖。默辰手臂一震，立时卸去剑身劲力，两人各持长剑两端，相向而立。太白为人极是萧洒，当下大笑道：“中间剑术高超，我远有不如也！”默辰松开剑尖，亦是笑道：“先生过奖。”又回身朝樊云童说道：“云童快向先生赔罪！”樊云童在他剑下吃了亏，还是愤恚难平，只是本身肇事在先，又毁去人家美酒，到底说不畴昔，见默辰有令，只得上前哈腰赔罪。太白将手一挥，大声说道：“不必了，两位陪李某共饮数杯，如何？”默辰大喜道：“求之不得。”樊云童亦是大喜过望，三人芥蒂立时全消。
默辰持剑在手，纵身跃下高台。李太白、冷中元相顾骇然，追上一步高叫道：“先生不成！”樊云童却知默辰必有主张，虽是吃惊，倒也没有失态。太白叫声未尽，默辰已在数丈以外，只见他去势将尽，身子急向下坠，默辰长剑一伸，刺入峭壁当中三分，剑身微弯，身子复又荡起，向前飘出老远，落在一块山石之上，双足一蹬，再往前跃去。如此几次数次，斯须之间便已靠近藏酒的洞口，他灰白的长衫高低垂起，衣袂飘飘犹若凭虚御风，直将太白和冷中元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他进入洞中，方才齐声喝彩起来。未几，默辰左臂环绕一大坛酒，右手持剑，纵身又跃出洞口。当时酒楼里的酒客听得冷中元、李太白呼唤，皆从窗口探出头来张望，见默辰在绝壁峭壁之间如履高山，无不目炫神驰、大声喝采。半晌以后，默辰跃上高台，将足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酒坛放在桌上，朝冷中元笑道：“酒中仙在此，冷老板怎能够劣酒待之？”说罢将剑交还给太白。太白还剑入鞘，见他面不改色气不喘，不由得大为心折。冷中元翻开酒坛，倒了三大杯，说道：“本日三位尽管纵情痛饮，藏酒阁分文不取。”默辰、太白、云童皆是畅怀大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而后数日，沈墨辰、李太白、樊云童白日游乐，夜间喝酒，忽忽三五日，太白便要告别北上。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因而这日凌晨，与沈、樊二人痛饮一番，喝至纵情，掷杯而起，丢了一锭金银与店家老板，也不顾世人惊诧，仰天长笑而去。
因而太白大声呼唤酒保，一个身材低矮矮壮的富态男人回声而出，倒是藏酒阁的老板冷中元，本来三人在高台之上相斗之时，早轰动冷中元上来，只是三人激斗正酣，不敢冒然现身。冷中元上前道：“三位稍候，鄙人已叮咛小二下山买酒去了。”樊云童奇道：“为何要下山买酒？”冷中元指着远处绝壁道：“三位请看。”默辰顺着他手指方向定睛一看，本来是取酒的软梯已断，只剩半截挂在绝壁之上。这千仞峭壁从江水中拔地而起，其间怪石嶙峋，险象丛生，便是胆小之人沿软梯而下也须考虑再三，现下软梯已断，自是只能望酒兴叹了。太白见状极是绝望，对默辰说道：“无好酒不能纵情也。”樊云童亦大为懊丧，悔不该将七坛美酒尽数砸了。默辰却微微一笑，伸手道：“请借先生宝剑一用。”太白不知他要做甚么，游移地将长剑交到默辰手中。
是夜月明如镜，远方星火闪动，脚下江水滚滚。三人置身于高台之上，心中称心不成言表。至子时，默辰早已不堪醉意，太白喝到酣处，大呼一声道：“拿笔来！”那雷姓青年早已拜别，冷若水忙呈上笔墨。太白执笔起家，在墙壁上题诗一首：“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斗。不敢大声语，惊骇天上人。”默辰看时，见太白不假思考，一步成诗，下笔如走龙蛇，大开大阖，畅快淋漓，与其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抚掌喝采。太白写毕掷笔于江，便倒地不起。默辰本是谦谦君子，生性松散端庄，此番与太白相聚，竟也放荡于形骸以外，亦自席地眠。数今后，藏酒阁老板冷中元将诗中“摘星”二字拓下，制成牌匾，自此“藏酒阁”改名为“摘星楼”，远近无不闻讯而至，皆欲一睹太白风采，买卖更加昌隆。
又过了半晌，樊云童见仍无酒来，更加等得不耐烦了，不住地想起楼上那人正独占美酒，大快朵颐，心下更是忿忿不平，起家便往楼上走去。默辰担忧他肇事，赶紧也跟在前面。樊云童三步并作两步上到楼顶，伸手将门推开，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本来这楼顶上并非阁楼，而是一处平坦的高台，只见地上零寥落落地摆着几个空酒坛，刚才搬上来的八坛美酒整整齐齐地安排在一个条桌上，中间还放着一个包裹、一柄长剑和三四个酒杯，高台的边沿竟侧卧着一人，背后便是千仞峭壁，真使报酬他捏一把汗。此人长衫陈旧，面貌清癯，仿佛酩酊酣醉，却又似双眼微睁。樊云童等了半晌，见那人毫无知觉，心下大喜，暗道：“此人实是贪婪，明显醉得不成模样，却还要这很多酒干吗？我且偷他一坛下去，先解一解渴。”当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条桌前，伸脱手去抱起一坛酒，回身便要下楼，不料却还未走到门口，便听那人在身后喝道：“留下酒来！”话音未落，那人已拔出桌上长剑，往樊云童脑后刺来。
未几时，一大坛酒已然见半，三人皆大有醉意，默辰眼神昏黄，忽见门口一团红影转出，定睛一看，倒是一个红衣少女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说道：“爹爹使我来关照三位前辈喝酒。”默辰朝太白哈哈笑道：“冷老板深恐先生酣醉跌落绝壁了。”太白霍然拉起默辰，二人并肩站立在高台边沿，脚下便是千仞峭壁，江水拍岸之声不断于耳，太白伸手遥指江中随波泛动的一轮明月道：“他日我若醉乡捕月而死，乃是合法其所也！”樊云童见此人狂意大发，也是悄悄心惊。当时玉盘高悬，山风轻拂，默辰自出京以来，表情便未曾这般镇静。当下叫那女孩儿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孩儿眼睛一亮，当即回身去了，未过量时，又带着笔墨上来，前面还跟着个别格非常结实的青年。青年哭丧着脸，手中却端着一方极大的砚台。
两人甫一坐下，樊云童便急不成耐地唤酒保将其间最为适口的美酒好菜呈上来，过了半晌，菜肴倒是端了数盘上桌，美酒却未见踪迹，樊云童见默辰苦衷重重，也不便发作，生恐打搅了他的思路，只按着性子等了半晌，终究见三人从藏酒阁的地下室上来，胸前各抱着两坛酒，樊云童欢欢乐喜地说道：“快来！快来！”哪知这三人瞧也不瞧他一眼，抱着酒坛从桌前鱼贯而过，径直上阁楼去了。樊云童大怒，将早已拿在手中的空杯往桌上一顿，骂道：“好小子，欺负老子是外埠人怎地？”说罢便跳将起来。刚好酒保正从阁楼下来，见樊云童发作，赶快满脸堆笑地过来赔罪道：“大爷息怒，待送完楼上那位老爷的酒，小的亲身来奉侍大爷！”樊云童道：“楼上一时如何必得六坛？便留下一坛来又有甚么？”酒保道：“不是六坛，是八坛。”此时又有一人抱着两坛酒从樊云童身边颠末，径直上楼去了，樊云童更加恼火，猛地抓住那酒保的前襟怒道：“他有几人喝酒？”酒保见他恶相毕露，心下惊骇，嗫嗫嚅嚅地说道：“楼上却只要一名老爷。只不过……只不过……”樊云童道：“只不过火么？”酒保指着了楼上说道：“那位老爷在藏酒阁高台之上喝酒已有两日，脱手极其豪阔，只要好酒奉上去，不准旁人惊扰，小的也不便多问。”樊云童重重地一拍桌子，骂道：“他的银子是银子，老子的银子便买不了酒了？”那酒吧见他阵容吓人，忙赔笑道：“老爷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取酒来。只是却须再等半晌。”樊云童喝道：“那又是为何？”酒保壮起胆量，手指着窗外的峭壁说道：“大爷有所不知，藏酒阁的酒清冷甘冽，醇香绵长，全因洞藏于飞霞山的绝壁当中，这几日来往客人颇多，山顶存货刚好已然用光，故而须得令人沿软梯攀岩而下十余丈取酒上来。”樊云童听闻，更是垂涎欲滴，藏酒阁闻名遐迩，想必便是这酒的原因，当下松开酒保，急不成耐地说道：“废话少说，只快取酒来。”那酒保便唯唯诺诺下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樊云童拍了拍胸脯，心中却还是挂记取喝酒一事，生恐默辰就此返回，便急不成耐地拉着他往山顶走去。未几时，两人便到了藏酒中间，果见人来人往，热烈不凡。两人进了酒楼，默辰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樊云童指着窗外笑道：“此店驰名，原也非同普通，先生且看。”本来藏酒阁建于山顶，仿蜀道之法，将粗木延长出去两丈不足，悬于空中，酒馆便建于粗木之上。从山下远了望来，好似浮在半空，甚为独特。此山唤作飞霞山，高一百五十丈，山之南自地陡峭缓而起，山体被四时长青的树木覆盖，游人可随青石小道于林间蜿蜒而上。至山顶却又是另一番气象了。山之北紧邻大江，山体自河水中心蓦地拔地惊起，往下望去，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但见河中片片白帆，飞鸟翔于半空，人在高处如临深渊，不免心惊肉跳。此藏酒阁便于山之北面对崖而建，悬于空中，如果在此小酌，熏熏然推窗远眺，目及千里，一览众生，飘飘然若凭虚御空，此中兴趣不敷为外人道也。默辰极目而望，但见红日胜火，将天上白云尽染，他念及本身追逐功名，半生流落，历经人间冷暖痛苦，现在却屡逢磨难，终究黯然归隐，此生抱负如脚下江水滚滚东逝，不由感而概之。
默辰令樊云童将坛中美酒倒了一些到砚池，那少女板着脸，朝那青年娇声说道：“雷大哥须得快些磨好这池墨。”那青年哀声道：“好若水，你且饶了我罢！”冷若水昂开端哼了一声：“不磨也罢，我明日须得跟雷伯伯说你与地痞打斗的事了。”默辰看了看那青年，见他鼻青脸肿，显是与人打斗去了。那青年慌了神，将砚台端到一边苦着脸磨将起来，脑袋却不断地摆布张望，恨不得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过不半晌公然又道：“苏三伯过两天走镖返来，便要替苏执提亲去了，我须得赶归去帮手呢！”那红衣少女不睬他，只替沈墨辰等三人倒酒，默辰、太白见她明眸皓齿，又彬彬有礼，皆是非常爱好这女孩儿。那青年无法，只得乖乖地在一旁磨墨，默辰见此景象，估计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孩儿，便与太白相视而笑。
两人又斗了半晌，忽闻“当”地一声响，那人剑尖刺在了樊云童提着的酒坛之上，美酒顿时洒落一地，那人惊呼一声，不顾樊云童守势，竟抬头躺倒在地，伸开口接住流出的酒水，樊云童未曾推测此人竟这般嗜酒如命，顿时生起惺惺相惜之情，又见那酒洒在地上，暗叫可惜，遂举起酒坛，抬头大口灌下。谁知刚喝了数口，只觉左臂一轻，“咣”的一声响，手中酒坛破裂，一坛美酒倾将下来，将樊云童重新到脚淋得满身湿透。本来恰是那人见樊云童抢他酒喝，干脆一剑将酒坛刺破。樊云童怒极，顿时狂性高文，低吼一声，双拳齐发朝那人当胸击去，那人见他势如猛虎，亦是不敢怠慢，右手举剑严阵相待。默辰生恐出甚么不测，忙叫了声“云童”。目睹两人便要再度相接，樊云童双拳蓦地变向，回身朝条桌奔去，那人尚未回过神来，只听“砰砰砰”一阵脆响，条桌上的七个酒坛一个不剩地被砸了个稀巴烂，高台上顿时美酒流了一地，香味更加浓烈。樊云童仰天大呼道：“利落！利落！”那人见状勃然大怒，右臂一震，剑光闪闪，尽力直刺樊云童胸腹。樊云童合法对劲之时，被他攻了个手忙脚乱，肩上、双臂连连中剑，幸亏他闪的极快，剑尖只划破肌肤，酒水渗入伤处，更觉刺痛不已。那人既占了上风，守势更加凌厉，樊云童连连后退，口中哇哇大呼，只恨不得将他撕成两半，只苦于先机已失，十余招畴昔，还是只要抵挡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人占尽上风，忽地哈哈大笑，说道：“老夫好酒第一，剑术次之，诗文又次之，那边来的蛮横小儿，竟敢毁我美酒！”说罢长啸一声，胸怀大为伸展，手中长剑翻飞，姿势极其萧洒，樊云童见他如此傲慢，直气得暴跳如雷。默辰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他？那人斗得性起，忽地剑招骤变，越阐扬洒随便，口中却大声吟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岔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偶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每吟一句，便将樊云童逼退一步，待吟到“直挂云帆济沧海”时，樊云童已经退高台边沿。便在此时，那人右臂一扬，长剑脱手向天激射数丈之高，继而如箭矢般飞速而降，插上天下，直没至柄，那人大袖挥动，回身背对着樊云童说道：“可惜了我的好酒！”樊云童一呆，不知那报酬何如此，当下大呼一声“好小子”，呼呼两拳朝那人后胸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