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甄贾
“贾不闻、甄不问！佛魔二仙早已绝迹江湖，可见安大人出价不菲啊！”宫知名冷冷说道。胖老头乃是佛仙贾不闻，见宫知名认出本身，当下呵呵笑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二人自也不能免俗，宫先生不也趟了这趟浑水么？”宫知名道：“二仙可知这少年身上物件的是甚么？”贾不闻嘲笑着数声，并不答话。宫知名知不成说，便道：“宫某领教先生神功。”说罢凝心聚力，运气于胸腹之间。胖老头笑容骤敛，浑身一颤，各处骨骼咯咯作响，矮胖的身子蓦地间仿佛长了尺余。陆离见状心中忐忑，苏执虽不解其间轻重，但亦知胖老头此击定然非同小可。贾不闻忽地一声暴喝，身子如狮虎般跃起，双掌借一跃之势，向宫知名推去。这两掌又不似方才先抑后扬，起手便是气势惊人，苏执站在宫知名身后两丈不足，犹是感到劲风劈面。初时髦可抵挡，但掌风接踵而至，一浪更强过一浪，苏执便摇摇摆晃站立不稳，忽觉掌心柔荑伸来，陆离与他两手相握。
苏执与陆离并肩站在一起，此时见场面大乱，亦是严峻不已。他眼神扫过瑟瑟颤栗的山匪，忽觉眼睛一亮，一个风韵绰约的女郎在人群后飘但是过，那女郎转过甚来，又朝苏执娇媚地一笑，笑意中又仿佛带着一丝嘲弄之意。苏执与她目光相接，只感觉面前一阵昏眩，胸口如小鹿乱闯，本来此人恰是先前在山后矮房中见到的裸身女子。苏执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等他再昂首时，那女郎早已消逝不见了。便在此时，苏执耳边传来一个衰老的声音：“两位好技艺！让老头子尝尝如何？”苏执一惊，说话的倒是那端茶送水的胖老头，但见他徐行走上前来，双眼紧紧盯着苏执，苏执见此人身材矮胖，面孔驯良，不由得有几分好感，说道：“我二人本领寒微，不是白叟家的敌手。”胖老头笑道：“苏少侠不想脱手也罢，只需将身上之物留下便可。”苏执悚然一惊，顿时警悟起来，心道本来此人并非此地乡民。
甄不问大喝一声，两臂蓦地颤栗，旋即像是变幻为十数条臂膀，能力亦增加数倍，双拳如暴风暴雨般朝宫知名胸腹攻去，但闻呼呼之声高文，其间还异化着“噼啪”爆响，大有欲将宫知名撕成碎片之气势，苏执尽力睁大眼睛，却早看不清楚甄不问的方位地点，忽听宫知名朗声道：“苏公子，你且听好了。”苏执凛然，但见宫知名双脚慢踏，在甄不问猛攻之下如同信步闲庭，右手两指伸出，口中说道：“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向来往谓之魂，并精出入谓之魄，能够任物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有所存谓之志，因志存变谓之思，因思远慕谓之虑，因虑处物谓之智。”他这一番话乃是百草峡气功之要义，与杨先生传授的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既为衍生，又是释义，苏执连日来修习不辍，此时见他言传身教，自是凝神观赏。宫知名口吟指刺，攻之防之，收放自如，甄不问却暴喝连连，气势更加骇人。宫知名又道：“苏公子，此指法以经脉为体，以针法为用，既符天理，又合人道，虽不及宇文兄的《拨云剑谱》正正之师，但亦可调和阴阳，助你堂堂之气。”甄不问见他如此轻松，又将本身当作了授业的标靶，不但又急又气，吼怒连连，毕生修为已然阐扬得淋漓尽致，世人但觉四周皆是他的拳脚，呼吼怒叫之声极是刺耳。
但见那脱手之人浑身是血，左手将地上的头颅提在手中，右手将刀一横，如同凶神恶煞普通叫道：“我鲁能做的便是强盗匪贼的活动，哪有那么多臭端方？谁敢不平二哥的，老子砍下他的脑袋再说！”世人惧他凶恶，个个襟若寒蝉。鲁能跨到边航民身边，将绳索堵截，说道：“明日便将那沈家女人抢来，你喜好便玩几日，不喜好了一刀剁了便是。”说罢单膝跪地，朝卜老二一拱手道：“姓鲁的愿奉二哥为盗窟之主，另有谁不平？”此言一出，便有多人齐声喝道：“愿奉二哥为主！”余者无人敢再多说半个不字。卜老二见眨眼间收伏世人，心中大是对劲，便向宋朝看去。宋朝自知势单力薄，要为大哥报仇雪耻也须得从长计议了，当下说道：“诸位兄弟！宋某告别！”说罢回身便走出庙门，另有几个不平卜老二的也大着胆量跟在宋朝前面。
陆离见宫知名得胜，立时鼓掌喝采。宫知名却飞身而上，连点贾不闻胸腹数处大穴，又从怀中取出几粒药丸给他服下。合法此时，忽觉气味一滞，宫知名心知有异，转头看去，恰是那瘦老头踏步上前，双拳朝本身后胸袭来。宫知名身子飘开数尺道：“魔仙甄不问。”甄不问一边挥拳，一边说道：“恰是鄙人，领教宫先生神功。”宫知名道：“令兄危在朝夕，恐有性命之虞。”甄不问神采淡然，并不答话，双拳倏忽之间已至宫知名面门。宫知名侧身避过，还是好言劝道：“两位一身修为来之不易，又何必投身事贼？不如就此罢休，带你师兄下山去罢？”甄不问银发飞舞，面沉如水，一步步走进宫知名。凡他双脚所踏，地上青石板片片碎裂，此人身材肥大，远逊其师兄贾不闻，但每进一步，便收回一声巨响，四周墙壁也仿佛微微震颤。本来仙魔二仙虽师出同门，但贾不闻修的是内家工夫，虽功力浑厚，但多数藏而不露，非到极致之时旁人不知深浅，而甄不问修的倒是娘家工夫，最喜锋芒毕露，始一脱手阵容便远胜其兄。
鲁能缓缓抽出刀来，道：“姓宋的，你胆敢走出这大厅一步尝尝！”说罢刀光一闪，刀背已架在宋朝肩上。宋朝腿上流血过量，已是神采惨白，站立不稳。卜老二将手一摆说道：“宋兄弟既不肯与我划一享繁华，我卜或人也不强求，放他下山去罢。”宋朝知他此言乃在拉拢民气，因而一言不发，走到石涛的尸身前拜了三拜，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堂。卜老二见大局已定，自是志对劲得，当命令人将坪中清理洁净，又重新摆好酒菜，令世人顺次上座，本身端坐上首正中，鲁能持刀站立品后。陆离心道：“明天便拿你开刀了。”便将手一摆，宫知名、苏执随她走将出来。陆离目光扫过世人，大喇喇地说道：“这山上有没有人做主？”世人忽地听到陆离娇声，转头看时，见陆离虽衣不出众，貌却惊人，顿时嬉笑起来。边航民走近陆离，淫笑道：“做主的天然有，压寨的夫人却少一个。”顿时合座轰笑起来。陆离妙目流转，嘻嘻笑道：“这五泉山风景恼人，本女人本日便收了，那些忘恩负义的牲口早些滚下山去！”此言一出，堂上顿时一片呼喊怒骂和拍案抽刀之声，只待卜老二一声令下，便要将她砍为肉泥，边航民犹是不知死活，伸出爪子向陆离脸上摸去。
卜老二见状，朝鲁能使了个眼神。鲁能抽刀在手，越席而上，大喝一声便向苏执砍去，苏执本就心中仓促，方才又亲见他残杀兄弟，刀身上血迹尚未晾干，立时便慌了神，那里还晓得遁藏？便在此时，身侧人影一闪，恰是陆离抽刀上前，她知鲁能凶悍，深恐苏执有个三长两短，当即抢身迎出。只听“当”的一声响，鲁妙手臂一震，大刀几欲脱手飞出。陆离笑吟吟地说道：“执弟退下。”鲁能未推测这个娇怯怯的少女有这般本事，心下一紧，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敢来管老子的事？”陆离嘻嘻一笑，指着卜老二说道：“你们方才不是认了他为带头大哥么？本女人要管也是管他的事，如何成了你的了？莫非你也要以下犯上、谋权篡位？”陆离伶牙俐齿，这一番话说得鲁能和卜老二皆是一愣，鲁能忍不住转头看了卜老二一眼，便在这时，陆离右手一翻，三道银光闪过，别离朝卜老2、鲁能、边航民咽喉射去，她此举旨在一击必杀，银钉去势犹若流星，三人那里来得及遁藏？立时被射个正着，咽喉处鲜血狂喷，皆是一声未哼便抬头倒地。陆离眨眼间便击毙三人，血溅合座，脱手凌厉已极，实是令人可怖，众山匪无不骇然大惊，皆推案而起，连滚带爬退到坪中一角，操起兵刃全神防备。
胖老头说毕，便缓缓伸脱手掌，朝苏执身上触来。苏执见他行动虽慢，但竟不知该如何闪躲。陆离早知不妙，正欲挥刀脱手，宫知名却一闪而近，站在苏执身边，说道：“公子且退。”。说罢反手将苏执、陆离今后一送，右手伸将出去，与那胖老头手掌相接，两人身子皆是微微一震，起先还并未有声气，忽而一声巨响，两侧桌椅蓦地从中劈开，桌上杯盏酒菜乱飞，一个靠得近些的山匪全无防备，被二人激射的掌风撞个正着，闷哼一声，吐出几口鲜血来。苏执大骇，若不是宫先生接下此招，本身早已筋骨尽断、五脏碎裂而亡。
堂内诸人听他如此措置，皆是一惊。卜老二神采乌青，双眼瞪着宋朝仿佛要冒出火来。两名山匪持刀在手，便要脱手。堂上诸人皆寂静无声，那边航民面如死灰，两腿筛糠般颤栗。说时迟、当时快，便听堂上一声响，石涛身前的桌子轰然裂开，桌上酒菜四周飞溅，石涛反手一掌拍在卜老二胸口，卜老二一声闷哼，身子倒飞出来。这一下变故将世人惊得目瞪口呆，但见卜老二倒地以后一个鱼跃跳将起来，阴测测地嘲笑几声，石涛指着他骂道：“好贼子，你竟敢……”一言未毕，便扑倒在地，后胸鲜明插着一柄长刀。堂下四名亲信兄弟抢上去将石涛扶起来，叫道：“大哥！”石涛一言不发，显是已然断气身亡。四人站起家来，皆是虎目含泪，大声问道：“大哥有甚么对不住兄弟的处所？二哥为何下此毒手？”卜老二嘲笑道：“老子当的就是强盗，抢的就是粮，要的就是女人，这也不能做，那也不无能，算甚么豪杰豪杰？”堂内很多人穷凶极恶之辈，受石涛拘束不敢胡来，听卜老二这么一说，顿时喝采之声四起。那四人神采乌青，一步步朝卜老二走去。卜老二歪头斜睨，嘲笑道：“你们要替他报仇么？”此中一人道：“大哥若不是一刀毙命，定然有话要问，他带领几个弟兄从西北出来，打斗他在先，吃苦他在后，在坐的多少人受他的庇护方才保住性命，为何明天却要死在自家兄弟的刀下？”卜老二嘿嘿一笑，他身后一人忽起大喝一声，挥刀朝四人砍去。世人见他虽刀势甚沉，但生硬无奇，均不在乎，孰料刀至半途，却倏然变势。宫知名低声道：“五虎断门刀。”那四人未曾推测他会下此毒手，猝不及防之下，两人闪避不及，一人首级落地，一人被刺中咽喉而死，另两人虽稍稍避开了些，但手臂、肩膀皆已中刀。
苏执见他无礼，跨上一步挡在陆离身前，伸手向边航民一推。边航民手快，紧紧抓住苏执五指用力一扭，苏执顿时痛入心扉。他平生未曾与人脱手，全无临敌经历，一招之间便被边航民制住。陆离笑道：“执弟，你昨日山下叫水时也是这般毛手毛脚么？”苏执闻言立时觉悟，当下气运丹田，一丝似有似无的内力从小腹升起，运至左臂，手掌一震，朝边航民当胸拍去。边航民正在对劲间，哪将文弱不堪的苏执放在眼里？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胸口已被苏执排个正着，边航民神采骤变，捂着胸口退了三步，还是站立不稳，一屁股顿坐在地上。苏执未曾想到本身一掌之力竟有如此奇效，既是欣喜又有些不安，只低头看着本身左手发楞。边航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三角眼一翻，怪叫着朝苏执扑了畴昔，苏执见他势如疯虎，吓得一颗心几欲跳出胸腔，大声叫道：“宫伯伯！陆姐姐！”两人相视而笑，仍在原地站着纹丝不动。苏执目睹边航民双拳已至面门，情急之下脱手一拨，边航民身子一歪，便扑了个空，他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如何肯善罢甘休？当即手脚并用，朝苏执攻去。苏执尽力平埋头神，左一拨右一挡，竟将边航民守势尽皆化解。他昔日也曾目睹父辈在镖局练武，亦见过雷万春与人脱手打斗，当时只觉目炫狼籍，快速非常，但是此时边航民的拳脚却看得真逼真切，只须伸手悄悄扒开便了，他还道是此人花拳绣腿，虚张阵容，却不知宫知名教习的内功心法乃是当世第一，短短十余白天苏执眼界已大有分歧。他本身虽未有发觉，但以旁人看来，苏执双脚站立不动，任凭边航民如何折腾，只是气定神闲地抵挡开来，寥寥数招以后，两人高低立判。
当下两相罢斗，五泉山上却群龙无首，众山匪皆不知该如何是好。陆离妙目一转，想起先前计画，刚要开口，忽闻有人在角落里慢腾腾地说道：“宫先生神功惊人，也来指导老夫几招罢。”此人说话声音并不甚大，但一字一句在场诸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宫知名微微一惊，心道：“此人好深的修为！我此前竟未看他出来。”众山匪本日得见妙手过招，皆是眼界大开，见另有人开言应战，又是镇静又是后怕，纷繁朝两边退开让出道来，但见一个灰白须发的老者在世人谛视之下踱步过啦，竟便是拿着笤帚打扫角落的那人。宫知名道：“中间莫非也是曳罗河的妙手？”那人不答，放下笤帚，缓缓撩起衣摆，从内里抽出一把宽约二分的长剑。宫知名笑道：“鄙人剑术平平，恐非中间敌手。”那人以剑指地，淡淡说道：“宫先生过谦了。”此人拿着笤帚之时，未免显得有些鄙陋，而一旦持剑在手，宗师气象便油但是生。宫知名走到陆离身边，说道：“陆女人，借你短刀一用。”陆离见地比苏执多很多，知那人定非易与之辈，赶快将短刀递给宫知名。宫知名转过身去，对那人说道：“如此老夫便贻笑方家了。”他虽说得轻松，但涓滴不敢怠慢，内力流转之时，刀身嗤嗤作响。合法此时，忽闻庙门以外有人大声说道：“先生少歇，这一阵让与鄙人如何？”苏执见又有人来，不知是敌是友，仓猝回身朝后看去。
宫知名身材肥大，现在如暴风怒涛中的一叶扁舟，苏执克日习练心法很有所得，见宫知名于对方掌风覆盖之下，犹自岿然不动，便已知宫知名成竹在胸。宫知名为人谦恭，内力亦是浑厚醇正，但见他双手一拂，贾不闻便觉自已掌风略滞，仿佛撞上一堵气墙。此人虽自称佛仙，却半点佛家慈悲也没有，动辄以刁悍内力致人死命。当下见宫知名只守不攻，更是抓紧催动内力，源源不竭地朝宫知名压将畴昔，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脸孔也逐步变得狰狞，不复有佛仙风采。宫知名忽道：“贾先生，你我二人非决死生么？”贾不闻未推测宫知名在这般强压之下，竟然另有闲暇开口说话，骇异之下更加不依不饶。宫知名忽地双掌一转，两臂舒张，贾不闻猛觉阻力顿消，双掌蓦地间长驱而入，直抵宫知名胸前，顿时大喜过望，心道此人终究抵挡不住。孰知一念未毕，宫知名两臂如抱满月，双掌霍地推出。贾不闻脑中嗡地一声响，只觉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胸口如被重锤击中，身子如离弦之箭倒飞而回，口中鲜血狂喷，胸骨、臂骨、肩骨断裂之声清楚可闻，只是宫知名出掌之际尚且留不足地，贾不闻一经式微，便即收回掌力，不然此时还焉有贾不闻命在？在场诸人见宫知名貌若老农，衣衫褴褛，竟有如此威势，无不骇然变色。
宫知名道：“甄先生，我们就此罢斗如何？”他连问两遍，甄不问毫不睬睬，只顾杀招频出。宫知名忽地大喝一声，人影突进，气势蓦地大增，未几，倏忽之间便退出战圈。甄不问大呼一声，噔噔噔发展十余步，颠仆在地，身上中庭、天突、紫宫、曲尺、环跳诸处穴位已被点中，幸喜宫知名宅心仁厚，动手极有分寸，仅以真气封穴便即收势而回，未致他经脉寸断。在场诸人见宫知名连败两人，站立当场如同渊渟岳峙，无不凛然。但见他跨步上前，将手一拂，内劲所及，甄不问身上穴道立解。宫知名道：“胜负已分，你二人下山去罢！”甄不问也不答话，神采淡然地抱起贾不闻，踉踉跄跄下山而去。陆离见状，一边鼓掌喝采一边问苏执道：“执弟，宫伯伯的话你听明白了么？”苏执微微点头，心中如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