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

230.第 230 章

从扬州逃返来的仇五正一脸惨痛地跟采薇和红娘子提及扬州城破时的景象。

“你安知我没在忙闲事,那陈与阶莫非不是我寻来的?”

仇五一醒过来,便要将扬州的景象详细禀报给采薇晓得。

“陈先生确是位熟知一应火器的大才,既懂锻造之法,又明制作之理,且有很多新的设法,如果能再多给他些时候,再研制出更简便、射程更远的火枪来,我们就再不消惊骇鞑子的马队了!”

而此时,施道邻已经分开金陵,前去扬州。因为豪铎的马队已经将江北四镇全数攻陷,如果镇守四镇的四位将领能连合一心、精诚分歧的话,断不会才几天的工夫就被鞑子全数击破。乃至还不等豪铎的雄师开到面前,那四位将军中的两位就已经先本身打起来,一死一伤。

“只恨鞑子的火炮门数还是多于我军,他们全数炮口都对着西北角城墙猛轰,跟着便是潮流一样的鞑子步兵涌了上来。”

“起先,在同鞑子的对战中,我军因运畴昔数门新改进的重炮,还是略为占优的,轰杀了很多鞑子,连他们的一个贝勒都被我们的大炮炸成了碎块。且因鞑子的狗天子在燕京颁了‘剃发令’,强令我中原后代剃发换衣,不准我们再穿穿了几千年的汉家衣冠,倒要去穿他们的马褂,剃他们的款项鼠尾头,还说甚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让人如何能忍?”

“他倒是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一心扑在防务上,可惜全没忙到点子上,还对峙己见、刚愎自用,就是不肯听人劝。先前我再三劝他派人好生扼守徐州和江北四镇,守备图我都给他画好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真真是朽木不成雕也,成果徐州也被鞑子占了。”

采薇初时倒也并不如何担忧,前两年他每到三月时都会发作一次,每次也不过七天就好了,哪知这回请了苗太医来细细看过,又是用药施针,十天畴昔了,秦斐的病倒是一点转机也没有,还是浑身忽冷忽热,每日烧得昏昏沉沉。

采薇见他满面通红,手放到他额上,如同触到一块火炭普通,竟是他的旧病又犯了,建议高热来。

麟德二十四年四月十九,金国豫亲王豪铎一声令下,鞑子的马队如潮流般涌向扬州城。

“鞑子连续搏斗了旬日,方才封刀停手。我们也终究能从地窖里出来,出城赶回金陵。从我们的藏身之处到城门那一段路上,各处都是死尸。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我们路过一宅,是廷尉永言姚公居处,从厥后门直入,屋宇通俗,到处皆有积尸。”

因施道邻见陈与阶改制过后的火炮确切短长,便命他做了兵部司务,去扬州时也将他带了去。采薇怕他在烽火中有个甚么闪失,痛失此火器良才,便派仇五跟在他身边,严令他倘若扬州不保,定要保陈与阶活着回到金陵。

这陈与阶不但是大秦第一个制出火炮的徐广启的外甥,更是他的门生,不但将徐广启的制炮经历全都学了去,还曾专门到泉州一处上帝教堂的铸坊学过锻造之术。自从秦斐寻了他来,又给他看了采薇清算出来的西夷诸国算学、物理的精要以后,他已研制出一种不易炸膛,且能力更大的火炮来。

“鞑子仗着人多,不管我们火力再猛,箭矢再密,也个个不怕死的冲过来,到最后,西北角城墙下的尸身越堆越多,有些鞑子乃至底子就不消云梯就能爬上城墙。看着鞑子兵一个个的站上城墙,我们的守军就开端慌了,丢下火炮弓箭,个个抢先恐后的开端逃命,连城门也没人守了,大师都只想着在城中民房里寻一处藏身之处好逃命,却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了最后又有谁能逃得掉呢?”

“施尚书见南门也被鞑子占了,他部下的守军又逃了大半,晓得已有力回天,扬州城是守不住了,他倒也有些时令,甘愿自刎而死,也不肯降了鞑子,屈身事敌。他身边所余的部下见他死了,也都纷繁力战而亡。另有很多百姓或同清兵巷战而死,或他杀身亡。”

施道邻本觉得有这四镇守军在前,起码能将鞑子先抵挡一两个月,而有了这些时候,他就能将金陵的各项防务理出个眉目来。

秦斐前一天早晨还和她谈笑来着,说是本年都过了三月了,他这旧病还没来找他,想是因为他现在肾气充盛,连隐疾都好了,这陈年的旧病也许也就顺带着病愈了呢。

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正色道:“现在那豪铎都已经攻陷徐州了,你另故意机吃这些飞醋,倒是忙闲事要紧。”

“这些门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更甚。前后摆布,到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我们几近是掩着口鼻,恨不能连眼睛也掩上仓惶逃出的扬州城。”

“那得我们先力保江南不失才成,我这些光阴冷眼旁观,感觉施道邻此人,虽是孙后一党,也有些私心,但他确有一颗为国守土的耿耿忠心。可他虽有保家卫国的这份大志壮志,也得有那份本事才成!”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金陵城是断不能再让他来瞎批示了!”

“因陈司务受了伤,临时挪动不得,出不了城,我们只得先藏身在城中一处埋没之所,连续待了十天。哪知这十天里,我们才见地到甚么是真正的人间天国!”

“城破后,鞑子说我们不但不主动出降,竟还敢狠恶抵挡,便大肆搏斗劫夺。因而,扬州变成了屠场,氛围中到处都满盈着浓烈的血腥味,即便我们躲在地窖里,各种男女老幼临死前的惨叫哀嚎声,还是声声入耳,从早到晚,从未止歇!”

“便是扬州城中百姓不是个个都识文断字,却也晓得‘身材发肤受之父母’岂能等闲就剃发换衣,先前蒙兀占了中原时也未曾定下这般没天理的‘剃发换衣令’。是以城中百姓无分歧仇敌忾、主动参战、共御内奸。”

秦斐再有自知之明,也晓得本身在采薇心中的分量和他岳父大人那是没法儿比的,不由嘲笑道:“岳父大人怎能是旁人呢,我同你一道想他可好?”

虽说扬州城在施道邻的仓猝安插下,守备并不如何完美,乃至才开战一天就有两位总兵拨营出降,但是却仍然在鞑子红夷大炮威猛的火力下对峙了长达六天之久,直到四月二十五日弹尽粮绝才沦陷敌手。

“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这般的人间惨象,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可便是大雨也不能禁止鞑子持续他们搏斗无辜的残暴暴行。”

哪知那四镇守军就跟个安排一样,被鞑子摧枯拉朽普通全灭,雄师长驱直入直逼扬州。

“好些百姓奔上城头抢修防备工事,或是帮手兵士巡城,连妇女老幼也都不闲着,汇集砖石、石灰,赶制刀枪弓箭。有些老母为免儿子的牵挂,竟一头撞死在石碑上,好让儿子用心守城。”

他虽将陈与阶活着带了返来,但两人身上都是一身的伤,勉强奔入金陵城中就都晕了畴昔。还好采薇早派了人守在城门口,仓猝将他二人接回府里请苗太医细加诊视。

秦斐本已将统统安插安妥,筹算在四月初十这一天借着请施道邻过府赴宴之时,多灌他几杯酒,然后设法让他俄然生上一场“大病”,他好趁机领受金陵城中的一应防务。

哪知这么快就被打了脸,他的旧病不早不晚,偏选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发作了,因而给施道邻设好的鸿门宴只得再推后几日。

只可惜,秦斐想的虽好,天公却不作美,他本想用些让人昏睡之药让施道邻病倒在床,不能理事,没想到就在他脱手的先一天,他本身俄然先就倒了。

他一贯是卯时就起来去练功的,但是这天早上采薇醒来发明他竟仍在床上睡着,便感觉有些不对,轻唤了他好几声,见他还是背对着本身理也不睬,仓猝将他扳过来一看,心便蓦地一沉。

“王妃,我逃出城之前听到鞑子说再休整两日便要来攻金陵。现在殿下病成如许,不能理事,我们到底是守是逃,还请王妃早做定夺!”

“我忍不住曾悄悄出去一看,才发明昔日繁华富庶的扬州城早已变成了一座遍及赤色的修罗场。到处是肢体残破的尸首,特别女子们拒辱他杀者不计其数。还活着的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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