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贼当官
穿进小胡同后,趁着四下里无人,十七多留了个心眼,自个儿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翻看了殿下给他的折子副本,只看了一眼,贰内心就直敲边鼓:任命书?吏部上奏朝廷,刑部员外郎渎职贪赃,撤职收监,不日将于外省调来新官,走顿时任。
连续数日,太子或在东宫崇德正殿,或在政事堂,由几位大臣从旁辅政,折子一来,他捧着看,每一份折子都亲阅一遍,剩下的事,却都交给了辅政大臣来措置。
“归去转告你家少主,叶某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做了。此番援手之恩,豢龙义士自当铭记五内,今后有效得着豢龙军的处所,叶某与兄弟们义不容辞!”
“干得不错。”一搁笔,羿天将那份誊写的副本,递向十七,“拿着,你去换个行头,钻密道悄悄出宫一趟,将此物送到祥记布庄裁缝铺斜劈面的那家酒坊里去,务必让掌柜的亲手领受。”
折返东宫后,太子就在正殿让人服侍笔墨,将本日所见的那份折子,提笔誊写下来。
“太子殿下呢?”
难不成这豢龙逆贼在半路上打劫了真正的员外郎,自个冒名顶替来当官?
那日,恰是刑部员外郎走顿时任的大日子,乔装后的十七,躲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鞭炮炸响,刑部官差于门外热热烈闹迎了员外郎。
“刑部员外郎?”
“十言十得,不如一默。”新上任的太傅反倒夸太子这无功无过、平端一碗水的做法,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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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十七一头雾水,迷惑地接来折子副本,还没等他张口问,羿天又将藏妥在贴身暗兜里的一物取出,顺手丢给了十七,叮咛:“可别走错了酒家,那间酒坊并未挂出酒旗,也未开门谋生,你绕进小胡同,敲后门出来,亮出这个信物,掌柜的自会来见你。”
大臣见他这个模样,也并不奇特,反倒是心安理得的、将太子晾在边儿上,自个在那边驾轻就熟地措置政务。
“殿下方才折返东宫了。”书吏从手捧的高高折子前面,用力伸长脖子、暴露脸来冲十七公公回话。
一看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员外郎官服的叶幸,呈现在刑部衙门口时,十七暴跌下巴,眼睁睁看官差们将“员外郎”迎进刑部衙门里头去。
叶幸接来折子副本,却将豢龙令塞回十七手中,抱拳谢过,亲身将人送出门外。
一脚迈进正殿,十七疾步走上前,跪见太子后,既不平身,也不作声,就这么低头跪着。
十七猴也似的一起惊蹿,以极快的速率赶回东宫,急惊风般冲到太子面前,大着舌头磕巴:“他他他他……当官?!”
“好眼力!”羿天点头而笑,乌黑的眸子里泛出促狭光芒,“十七,还傻愣着做甚么?还不从速换衣裳,溜出宫去。”
豢龙逆贼来当官?拳脚工夫倒是使得,这官帽儿可不是随便戴的,一个不留意,没准儿就穿帮!
十七仓猝伸手接住,低头一看:自个儿接到手里头的,竟然是一枚雕镂龙首图腾的木符!身为隐卫密探的他,只看了一眼,神采就变了,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两手颤栗,压着声儿磕巴道:“这这这……这是豢龙令?!”
羿天始终是含笑轻语,乌眸却迸射威棱,十七只与他对视一眼,谨慎肝就扑通扑通直跳,二话不说,立马受命行动!
此人说得倒也没错,太子监国,一些人却在公开里等着看笑话,眼巴巴盼着对政务一窍不通、乃至连国子监都没有去过的太子,在监国期间能抖出些忽略来,捅一捅娄子,也好让匡宗晓得这太子当得不称职!
“他们可有关照那位女人?”羿天笔下微微一顿,轻声问。
声如蚊鸣,敢情是怕被人闻声,书吏发完牢骚心虚地昂首四顾,政事堂外,偶尔有朝服大臣走动,他手忙脚乱地捡拾折子,闻听大人叫喊,仓猝抱起那堆折子,回声而去。
羿天看他一眼,挥手表示殿内侍从退下,待得其间再无旁人,十七才赶快起家,蹭到他身边来,靠近了说悄悄话:“刑部大牢里那一批死囚,都要在秋后问斩!”
但是,统统人都没有发觉到,太子正在默不出声地察看、熟谙政事堂的办事流程,暗自留意大臣们是如何措置政务的,乃至,本日他还将一份折子上所奏之事,一字不漏地默记下来。
午后,政事堂内里,一名书吏手中捧来垒成小山般的沓沓折子,仓促穿行走廊时,劈面撞见十七公公,被他挡住来路,焦心扣问殿下安在。
十七忙不迭点头:“前阵子咱家不是去过刑部了么,照着殿下的意义,警告刑部的人,不成酷刑逼供屈打成招,不止那位女人少受皮肉之苦,其他犯人也免除很多折磨。”
挠挠头皮,十七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何要将此物交到豢龙逆贼手中?
殿下几近是贴着他的耳朵轻悄悄地出声,气味拂在耳畔,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奇香,十七几乎惊掉了魂儿:“这这这……”这是要让东宫贴身内侍走后门去私通逆贼?!
“归去了?”自个儿才出去一下下,返来就不见了“小祖宗”,十七慌了神,仓猝赶回东宫去。
“快去快回!”
“殿下!”
折子副本上,还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即将入刑部赴职的新官的详细背景质料。
“你有见过贼来当官的么?”羿天眸子里流波一漾,似笑非笑,“不,他不是去当官的!他是去衙门里头当贼的!”
嗖的一下,人影从身边掠过,擦碰到书吏的胳膊,捧在手里、小山普通高的折子哗啦啦掉了下来,满地散落,书吏仓猝蹲下去捡,嘴里嘟囔着:“急甚么急?还怕把人给弄丢了?殿下每日来政事堂也就是过个场子,还不是几位辅政大臣整天劳心劳力地筹划政务么!殿下来了也只不过捧着折子发楞罢了!”
即便是回到宫中,以后的几日,十七也是日日提心吊胆,神情恍忽,内心头老揣摩着这件事儿,终究有一天,他忍不住的、又一次偷偷溜出宫去,瞒着殿下,单独去了一趟刑部。
十七在门外傻了半晌:殿下想让这个“四当家的”去做甚么?
改换行头,乔装改扮成贩子之徒的模样,手拎酒壶,钻密道溜出宫城,往外郭城最繁华的大兴街找那祥记布庄,绕胡同去斜劈面的酒坊小后门,筹办拍门沽酒去。
嘴里嘀咕着,他硬着头皮去敲开了酒坊的后门,往谨慎半开的门里递入豢龙令后,就顺顺铛铛进门去了,见了一个年青男人,此人虽穿戴商贾的衣袍,浑身却透下落拓不羁的侠客之气,被酒坊里的伴计尊称为“四当家的”,他却自称是其间掌柜的。
“奴、主子不敢!”破天荒头一遭,十七在他面前服软,都自称“主子”了,还不幸巴巴地吸吸鼻子,眨巴两眼,盼着小祖宗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