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兰台走马向居延（十四）
随后便是姑藏城大门敞开，一彪军马簇拥着零零散星的一班人物出了城。
这步队里，多是幸运未曾从贼的1、二百石的小吏，中间还杂着些年纪老迈、手持鸠杖的乡老。现在的姑藏城，能勉强凑上这接官步队的人就是这么多，再没有敷裕的。而领着这么个散碎步队的，倒是本来属于并州军的胡轸。
门路上，也有零散的流民出城樵采来往，偶尔躲闪不及，被来往的车骑扬起的泥点溅了一身，也全当洗了澡，归正旧衣裳不经洗，多了油泥无垢反倒更经穿一些。便是那些讲经的羽士再三警告，旧衣不洗易生疫气，也还是没见得有多少效果。
但是现在倒是有连串的军马持了旗号，在驿道上奔驰来往，马蹄踏着雪泥，刨起一片片泥点，也逼得那些流民不得不从驿道上退开。谁都晓得，被军马踩了，不管是破头折骨，还是一命呜呼，告官都是白饶！
在洛阳收到的奏报中，凉州可谓是到处火起，武威郡作为凉州的腹心之地，更是叛军祸乱的重点，早早就沦入羌贼之手。几十年前那一场羌乱，震惊关中，洛阳一夕三警，受命剿贼的武臣各式筹措，连拉拢羌人头领当刺客的招数都拿出来了，方才勉强压了下去，汉人死伤不成胜计，凉州元气更是至今都未曾规复当初鼎盛时候。
……
只要胡轸这位武威出身、很有豪杰之名的军将与其所部，被魏野收编了来。
固然大师的官秩都是猫三狗四不下台面，换在昔日，压根没有身份职位去和持节使臣搭话。但是现在的凉州，从二千石到二百石，不晓得死了多少官、出了多少缺。凉州甫经兵变，摒挡善后本身就是个绝大的实惠，一时候遴派流官是休想了，还不是得从我们这些老成人物里荐拔出来？
从安宁郡到武威郡，这一起上，桓典早就做好了筹办，要看一看这个被匪祸兵乱糟蹋得底掉的凉州重镇。至于或人治军不谨的罪名，更是在桓典肚子里过了好几遍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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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郡县守臣弃城而逃，乃至干脆逼迫汉人内迁的过程中，又有多大的折损，那就是永久也算不清楚的胡涂账了。
之前车为鉴，在桓典意中，从羌乱发作到至今扫平，也差未几有小半年的工夫，一个幸进而起的小人带着些凉州本地的武人、装神弄鬼的承平道徒，又那里有安民理政的本领？
魏野上奏洛阳的军报内里，对战后处所上的民事一块是绝口不提，是以桓典只道魏野是身在凉州恰逢其会，趁着董卓剿贼身故，幸运得了冒顶了这场大功。但是现在看来，起码在治民理政上面，某个谏议大夫倒是能得其中上的考评！
眼看着又有宣诏使臣来到，大师的心机就免不了又活络起来。这天底下，总不是一个二个京官，都是这么个冰脸冷心没有人味的货品吧？这一回，不说为了自家，就是为后代子孙多留些遗泽，也要拼一场了！
只可爱督战的那位魏谏议，实在是太崖岸高大了些，礼品一概收了封存入库，倒是一点情面不讲。那清算地契、放粮施助、筑路修城一应的好处，都紧紧把在手里，分毫不肯让人――便没有见过这么不懂道理的官！
假托神道的巫人也好，毫没法度节制的武人也罢，一旦鼓励起来，那粉碎力绝对比天灾更可骇，不把武威糟蹋成到处闻鬼哭的死域，都算是薄有功劳了！
车辚辚，马萧萧，持节大臣仪仗摆开，四名甲士前驱开道，随行的小武臣与贼曹、功曹各路属吏，各乘车马紧随在后，而侍御史桓典所乘的持节使臣大车，更是摆开了驷马并驾、甲士环卫的场面。
这也怪不得他，从移师入凉州，到开赴雄师杀奔番和城，一步步都是稳妥之至，却恰好到了最后，就这么稀里胡涂地栽在一场六合异变里。本身的老店主是死得尸都城找不返来，一手统带出来的军马也离散了大半，本身又被一个资格、名誉全无的宦海新进给强要了来，胡轸现在只是深觉世事窜改太快，非智术所能测，不得不让人徒呼何如。
法曹变县尉，仓曹变主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董卓在乱军中存亡不明，魏野就理所应本地报了一个“并州刺史力战而死”的死信给洛阳。没有了董卓，本来就是西凉出身的董卓军，在死伤惨痛的当下，也只剩下被魏野斥逐的结局。
姑藏城外的驿路上，整整一冬留下的表层冻土正在缓缓地熔化，反复着白日解冻、早晨封冻，循环来去又单调无趣的过程。
胡轸现在，便立在接官步队最火线，换上了武弁大冠，佩上了代表本官官秩的黑绶，算起来，倒是步队当中最显眼的一个。
但是沿途看去，固然村寨坞堡，莫不是被乱军洗劫过的惨痛模样，可也都垂垂起了炊烟，沿途灾黎来回，也很少有贼寇乱兵袭扰。
凌晨驶过驿路，那带着一道道车辙印痕的夯土路面还坚固得似顽铁普通，到了正中午候，路面就绵软得像刚出锅的饴糖。积雪堆成的冰壳，混着灰尘、泥沙，在这白日里回暖，大半夜倒寒的初春骨气里，半融半化又半冻的路面上只要污脏的雪泥，车马颠末，少不得要溅起一片片小范围的泥雨来。
这位也算是能在史乘留了一笔的军头，可算是汉末凉州武人的一个代表人物，要不然也不会被夹袋里没甚么人才的魏野指名要了来。但是胡轸现在是一味地板着脸站着，心机沉沉的模样，没有一点舒心展眉的意义。
胡轸的心机飘忽，但是身后的步队里倒是一双双热切的目光都向着驿路绝顶望畴昔。
这是持节使臣方有的场面，等闲公卿也难有这个报酬。但是桓典身在车上，目光倒是转移到了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