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风雷笔削旧山川（六）
李调元倒是望了望那些坐在考房里抓耳挠腮的一个个和尚，只是点头道：“只是这僧尼科，未免有些过刻了。这辈髡奴，不过是借佛教之说，图个衣食，六合间本也有此等不耕不织之徒，只要他们谨守法条，又何必赶尽扑灭呢？”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局势至菩萨、南无儒童菩萨，许贫僧这番考过，还当作个僧官去来！”
紧跟着被发还的照会，另有一封中英双语的公文：
最早被马戛尔尼翻看的是翻译成英文的《前清兴贩鴉片及开设烟馆之条例》：
……
李调元正待说话，却听得考房里有人咕咚一身翻到在地，目睹得是个老衲急得口吐白沫，在地上建议羊癫疯普通。
这类考场里焦炙攻心的，李调元放了多年学政，见得太多，只一挥手，便有小吏上前去将那老衲人夹起来，拖了出去，自有待命的大夫给他灌药救治。
放下巴罗的贡院见闻非论，现在马戛尔尼伯爵却与副使斯当东面对着一封被发还的照会。
这里李大知府讲论不休，却见着又一处号房里，一个黑脸胖和尚，满头满脸油津津地，也不晓得是热的还是急得，只是跳脚大呼道：
说到这里，李调元感慨道：“提及来我有个同年，至今无子，只要一女，自小就当儿子养的。虽平话香家世，不比小门小户，但倒是切身传授些破题、承题、起讲，整日里夸说‘可惜是个女儿家，如果个儿子，便是十个状元也考来了’。自从听闻国朝废了八股，父女两个便是痴聪慧呆，竟是有了殉死之念。”
现在两人都养起了头发，蓝顶子、青顶子也变成了长脚幞头上的蓝宝石帽正、青玉帽正，还是一个三品、一个四品，但是反倒是李调元有些拘束起来了。
李瑞麟大笑道：“老兄公然是个刻薄君子，但是这些贼秃坐受十方扶养，滋长无数游手，前清的时候，有度牒的百中无一，又有会党稠浊此中。这等人堆积起来，今后就是无穷的费事。倒不如沙汰一番，留下些研讨经藏的学僧，清一清那些只知参话头禅、念牙疼咒的和尚充分户口，又不是三武一宗，烧经杀人，弄出天大的冤孽来。便是如来复活，也只得赞叹国朝厚恩，替他副本清源，绝没有二话。”
却听得李瑞麟感慨道：“历朝取士，法度分歧，先秦之士以游说得官，只因当时没有科考，以是才士进用，只得掉唇鼓舌，或有得了诸侯眼缘的，就此一起高升。但如此取士，倒是迎逢之辈多，君子士大夫少，以是南华真人作了‘舓痔赏车’的寓言来笑话此辈。唐人取诗赋，宋人取策论，前明前清取八股，提及来，都是瞽者摸象，空发疯言，更是不敷取的多。本朝二圣，废八股，取实学，明经、明法、明算、格物，四科皆通，才算是小我才，至此倒是比历朝轨制都要高超，足见圣明天授了。”
“兴贩鴉片烟照拉拢犯禁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边卫放逐。若私开鴉片烟馆，勾引良家后辈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船户，地保，邻右人等俱杖一百，徒二年。如兵役人等藉端需索，计赃照枉法律定罪。失策之讯口处所文武各官，及不可监察之海关监督，均交部严加议处。”
“还能如何样？又考疯了一个，畴昔只是秀才考疯，现在连和尚也考疯了！”
贡院内里，英国使团的一世人，也正站在这贡院内里，听随行的通事讲授这座贡院的汗青与用处，正赶着这胖和尚冲了出来，又被守门的兵士一把拦住死死架起来。
知府李瑞麟与学台李调元就坐在贡院内里，朱明山房派下的卷子都附有标准答案，用不着他们一个个去阅卷。这主考官的活计倒是比畴昔轻省很多，两位久在粤省的老友，也能够说说闲话。
放在前清，李调元是翰林出身，天生就比李瑞麟高了一头，但是架不住李瑞麟这大腿抱得实在是奇妙。一个佛山同知，转眼就转到了广州知府任上，将来任一起安抚使也是不在话下。
这内里，少不得也有一点调侃之意，但是李瑞麟倒是假装不知，将话题转开道：“这僧家的事体，与我们何干？倒是大考将至，不知有多少秀才情愿了局，又有多少秀才肯丢了墨卷，重新研习起国朝的学问来？”
一旁跟着巴罗出来的，另有那两其中國神甫，他们见着这和尚发疯，心中也不由得五味杂陈，却听得通事浅笑道：“两位如果筹算留在海内布教，说不得也得好好买几本《青埂考典》归去研讨。僧尼科以外，今后还要开景教科、回教科，难度只会高不会低的！”
“如何回事？”
李调元干笑道：“这也是正理，只是这番考不畴昔，来岁他们重考，便要一人交一百两重考银，只怕粤省名刹，一多数都要当尽卖穷了。”
这几句对答间，巴罗恰好挤到通事身边，猎奇地问了一句：“这个僧侣产生了甚么事情？”
李瑞麟不觉得然道：“这也是读书未通的人，国朝不消八股，却未绝我辈长进之路。就是这些才女，道海宗源也开得道举，固然是女冠一流，但也是不求野有遗珠之意。既然做得好八股，便是聪明聪明的人，重新学起来又有何难哉？”
这点小插曲也无毛病这位学台的谈兴，持续道：“固然不消八股，那一班选墨卷的老秀才少了个谋生。但是那些刻书铺子，又何尝少了进项？不考八股，总还要考明经、明法、明算不是？几个刻书铺子从青埂书院那边走门路弄出来的考题、册本，都十足付梓，便叫做《新编青埂考典》，各科的都有。新朝科举，要考的科目既多，这《考典》也不是几本墨卷，几本《四书大全》那么轻省的，总比畴昔厚了不知多少！但大家都得要买！”
“试题太难，不能再做和尚，一时候神态不清罢了。”
“资政院向马戛尔尼伯爵及副使斯当东先生致以问候，贵国发往我国的照会汉译本利用了弊端的行文与格局。贵国与我国从未缔结宗藩干系，不该当利用宗藩格局文书。请采取更加详确精确的译法，重新提交你方照会。”
但是伴随这这封公文，随之而来的则是别的一些意味深长的装订质料。
………
一面跳一面叫，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了出去，世人连拦都拦不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