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马王
“亲眼所见,何必旁人言说。丙灵公伸直在这抱虚棺材里,筹算躲到甚么时候?来来来,试一试吾这大棍,若挨得起,便饶你逃去也无妨!”
金茎露没由来打了个寒噤,忙差遣战车远远推开,恐怕殃及池鱼,屠真对仆人极有信心,撑起乾坤宝幡伞,反而飘飘悠悠靠近旁观。
龙虎之形尽数崩溃,十龙十虎柱一声哀鸣,居中折为两段,化作白光弃主而去,一东一西遁入星域。丙灵公顾不得心疼,忙不迭祭起蟠龙罩,青龙现形,张牙舞爪,喷吐青光布下重重樊篱。魏十七故意尝尝石棍之威,用心停顿半晌,待丙灵公发挥手腕,安插得水泄不通,这才催动风火金砂,快速扑上前,迎头一棍,端端方正砸在蟠龙罩上。
蟠龙罩虽是可贵的防备之宝,比拟于十龙十虎柱,更是不经打,只听“砰”一声响,四分五裂,连同丙灵公一具神念化身在内,被石棍砸得稀烂。魏十七收回石棍,摇点头,丙灵公被魔将重创,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他顿觉索然有趣。
当日银甲殿与柱石殿狭路相逢,以一斛星药为赌注,丙灵公鲁未已双双脱手,本觉得稳操胜券,不想杜司陵召出天魔女,一吻灭杀鲁未已,凶焰障天,无可抵挡,幸亏帝朝华未能守住不动心,天魔女溃灭,丙灵公才逃脱一劫。此老的神通手腕,魏十七亲眼目睹,震天鞭,蟠龙罩,锦带双首蛇,十龙十虎柱,攻守皆备,手腕老辣,确是一劲敌。不过瞧他眼下的处境,仿佛身受重伤,藏于抱虚木中苟延残喘,只能遣一具神念化身露头应对,连这具神念化身,都真假不定,无觉得继。
抱虚木坚固似铁,浮空渡虚,是打造飞舟的绝佳质料,金茎露亦有些心动,她放慢战车,谨慎翼翼靠近去,一阵心悸出现,神采微变,下认识探脱手去,将六辔重重一拽,驷马人立而起,齐声嘶叫。
扶桑木、噬灵木、抱虚木并称天庭三大神木,魏十七有所耳闻,可惜无缘识得真脸孔,那漂泊于虚空中的枯木,竟然是一截抱虚木,倒不成等闲错过。
魏十七早有防备,大喝一声:“来得好!”巴蛇化龙,身相合一,抡起石棍狠狠砸去,天崩地裂一声响,十龙十虎柱呆滞于空中,嗡嗡作响,龙虎之形转眼泯没了大半。
他大哥成精,凡事未虑胜,先虑败,当下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客客气气道:“魏道友也是明眼人,翻开天窗说亮话,老朽为劲敌所趁,龟息养伤,只能遣一具化身出来发言,望道友包涵。”
丙灵公好生愤怒,放低身材,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要兵器相见,这姓魏的是不是没脑筋?他真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能够拣个大便宜?愈是张狂,愈要谨慎,丙灵公强行按捺下怨气,定睛望去,粗粗长长一根大棍,两端有水云石衣,灰扑扑甚为沉重,若说是天庭真宝,神兵利器,却也看不出来。
诸般动机此起彼伏,他苦笑道:“老朽这把骨头,如何经得起道友一棍……”话音未落,他双手一拍,祭起“十龙十虎柱”,虚空破裂,一根擎天巨柱轰然砸下,龙虎之形一一闪现,虎啸龙吟,顷刻间囊括六合。
不愧是丙灵公,老谋深算,话说很多标致,有理无益有节,凡是有些脑筋之辈,十有八九撕不开脸,就此放他一马。但是魏十七早与魔将打过交道,模糊察知魔王波旬的企图, 从菩提宫悍然来袭一事看,柱石殿乃至瑶池宫,摆了然车马站在三十三天外一边,且非论天后是何态度,有何隐衷,眼下柱石殿是敌非友,确实无疑。
“不知是何方大敌?”
反震之力大得异乎平常,魏十七虎口发烫,双臂发麻,石棍却浑然如一,连石皮都没有擦去分毫。他呵呵大笑,摇一摇膀子,头顶命星投影,赤色迷蒙,一道星力垂落,力量充满周身每一个毛孔,足下风火金砂滴溜溜转动,反冲上前,抡起石棍拦腰击在十龙十虎柱上。这一棍蓄势待发,直到棍柱订交,澎湃巨力如山洪发作,凝集于一点,钻入十龙十虎柱内。
丙灵公道:“不瞒道友,来敌乃是六欲天魔王麾下三大魔将,真身来临,悍然脱手,幸赖柱石殿主将其拖住,老朽才得以幸运脱身。魔王乃天庭大敌,吾辈公敌,肆无顾忌挑起战乱,定是欺我天庭各自为阵,得空旁顾。魏道友行走星域,难保不撞上彼辈,须得谨慎防备,老朽言尽于此。”
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奉上门来的鱼肉,岂可等闲放过!魏十七将石棍摄在手中,举步跨出极天周游驷马战车,足踏风火金砂,涌身上前,指了指丙灵公,道:“中间可识得此物?”
魏十七见他沉吟未觉,哂笑道:“柱石殿业已沦为一片废墟,金冠子魂飞魄散,身故道消,丙灵公瞒得过谁去!”
魏十七点头道:“丙灵公目光如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丙灵公骇然心惊,连声问道:“你……你……你是从那里听闻的?”
丙灵公抬起双眼,目光扫过金茎露,落在魏十七身上,脱口叫破,“来人但是餐霞宫碧落殿轮值魏十七?”
“无恙奶奶个熊!”丙灵公低声嘀咕了一句,胸中愁闷稍减。魔王天诸魔将联手悍然来袭,柱石殿大难临头,他幸运逃出世天,藏匿于抱虚木中,漂泊于茫茫星域,屋漏偏逢连夜雨,被那魏十七撞见,运道实在差得能够。不过餐霞宫虽为大敌,这姓魏的当年只是一小小轮值,道行不值一晒,这些年来纵有长进,也高超不到那里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丙灵公俄然福诚意灵,顿记起柱石殿后那根擎天柱定海针,倒抽一口寒气,本来那柱石神物被这厮收去,难怪如此咄咄逼人……他嘴上说得轻巧,实则埋没杀机,意欲灭口,免得泄漏了秘闻……那厮,难不成丧芥蒂狂,投入魔王麾下,图谋不轨?
抱虚木似有所感,顿为之一滞,不再肆意漂泊滚荡,数息后,一道虚影冉冉升起,愁眉苦脸,须发俱白,恰是柱石殿供奉丙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