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老寿星上吊

史牧马肚子里叹了口气,若非鱼龙真人所托,他千万不会趟这浑水。王京七殿,春秋殿因人成事,丁火云在,春秋殿便是仅次于平侯殿的强殿,丁火云亡,春秋殿便沦为大家都可踩上一脚的废殿。史牧马猜想,鱼龙真人此番安排另有深意,平侯殿范围太大,民气叵测,暗潮涌动,若得春秋殿分流一二,互为犄角,方是悠长之道。

他目光如电,将台下这些个殿主供奉一个个看过来,看得他们心惊肉掉,坐立不安。

利箭俄然四散掉头,避开孤猴子的身材,落于天机台上,堆起一座高高的箭冢,将他埋葬,世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截拐杖探出头来,微微颤抖,仿佛不堪重负。

东渡殿诸位真仙以冉青狮马首是瞻,他没有贰言,天然不会出头禁止,更何况孤猴子神通泛博,谁都不肯去触霉头,获咎这位板上钉钉的东渡殿主。

温玉卿闻言松了口气,心中大定,公然是春秋殿,终究轮到春秋殿,若史牧马还是剑指广恒殿,那就意味着王京宫诸殿尽皆与她为敌,铁了心要将她拉上马,结果不堪假想。

孔桀收敛起刻薄狂态,一言不发,悄悄催动雷劫。劫雷滚滚劈下,孤猴子倒是老端方,举起拐杖,万令媛蛇绕道而行,劈不到他身上,反将天机台交来回回犁了数遍,阵容一时无二。

在曹木棉的谛视下,孔桀不敢有涓滴放水,史牧马老神在在支撑了一炷香工夫,五色祥云被劫雷削去大半,仍化作烟气吸入腹中。孔桀收了锁链,史牧马拍去身上的浮灰,清算衣袍仪容,满头乱发如何压都压不平,只得作罢。他恭恭敬敬上前见礼,礼数殷勤,一丝不苟,曹木棉晓得他的脾气,挥挥手道:“天机台上不必多礼,汝既然度过三劫,可按旧例行事。”

王京宫春秋殿乃是众所周知的“一人之殿”,丁火云狠天狠地,却一味吃独食,将春秋殿培植成一个空壳子,孤家寡人,部下只得一拨无能之辈,谁都不敢向史牧马挑衅,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孔桀脸上暴露一丝笑意,向史牧马拱手道:“恭喜史道友入主春秋殿,任重道远,百废待兴。史道友乃众望所归,假以光阴,必能重振春秋殿。”

孤猴子将兵火雷三劫视同无物,待劫雷隆隆远去,他用拐杖敲了敲铜柱,收去锁链,常常舒了口气,向孔桀道:“老夫献丑,让孔道友见笑了。”

孤猴子不等孔桀发话,一摇一晃来到天璇位铜柱前,站定身躯,举起拐杖“铛铛”敲了两下,九条赤红的锁链电射而出,将他缚于铜柱之上,不松不紧,透着非常的诡异。

孔桀将目光投向春秋殿残部,喝道:“春秋殿可有那个登台应战?”连问三声,台下鸦雀无声。

孤猴子扬起白眉,展开一双浑黄的老眼,向台下望去,找到东渡殿供奉冉青狮,笑道:“老夫欲入主东渡殿,冉道友感觉如何?”

孔桀皱起眉头,不知他俄然出头,意欲自主流派,抑或受洗心殿主教唆,在他的印象里,洗心殿远不及平侯殿势大,并无分流的需求,孤猴子此举殊为可疑。他下认识向洗心殿主东怀一望去,却见他板着一张死人脸,看不出甚么端倪。

孔桀不假思考,继而催动火劫,烈焰滚滚而下,模糊凝成火龙火蛇火鸟火兽之形,千变万化,不一而足。孤猴子再度举起拐杖,烈焰如被一层无形的樊篱反对,刷地分在两旁,尽数倾泻于天机台上,未有一丝一毫涉及。

史牧马谢过宫主,向孔桀道:“愿取春秋殿。”

洗心殿孤猴子悄悄咳嗽一声,拄着拐杖颤巍巍登上天机台,向孔桀缓缓道:“孔道友,可否让老夫试上一试?”

孔桀吃了一惊,有些忐忑不安,孤猴子清楚是得了师尊的指导,才气把持天机台上铜柱锁链,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难不成师尊对本身有所不满?贰心中转着动机,也不用心刁难孤猴子,尽管催动兵劫,利箭顿时从天而降,密如暴雨,汇成一条无穷尽的大水。

热力彭湃,孤猴子须发卷曲,汗流浃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若非锁链将他缚住,只怕早就站立不稳,颠仆在地。但就这么一个干瘪的老头,背靠滚烫的铜柱,竟然支撑了一炷香的工夫,毫发无伤,乃至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有沾上一星火焰。

孔桀看得眸子都快瞪了出来,孤猴子身上的衣袍,手中的拐杖,都不是平常宝贝,以他的眼力,兀自看不出端倪,实在令人惊奇。

孤猴子喃喃自语道:“这才像话……”他高高举起拐杖,衣袖滑落,暴露肥胖的胳膊,皮肉干瘪,老朽不堪。

史牧马一身轻松,举步下得天机台,立于鱼龙真人身后,并不把戋戋春秋殿主当回事。

“不敢,孤山道友神通了得,孔某佩服。”孔桀向来心高气傲,不过孤猴子如此了得,出乎料想以外,他自忖易地而处,也一定能对付得如此轻松,王京宫诸殿强手辈出,深藏不露,公然不是一句废话。

冉青狮双手笼于袖内,缩头缩脑,像个畏寒的老农,见孤猴子发话,踌躇来踌躇去,考虑了很久,这才慢吞吞道:“孤猴子请便,冉某并无贰言。”

但是春秋殿并非鱼龙真人的首选,他本来属意广恒殿,但温玉卿出人料想,请来餐霞宫云浆殿主助阵,他自忖并无胜算,鱼龙真人舍广恒殿取春秋殿,也让他松了口气。

烈焰渐次毁灭,孤猴子吐出一口热气,咳嗽了几声,向孔桀道:“孔道友,另有最后一拨雷劫,有劳了。”

利箭渐止,兵劫减退,孤猴子收回击杖,前后摆布捅了几下,箭冢哗啦一声塌倒,横七竖八铺了一地。

孔桀连连发问,诸位真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出头。曹木棉心中不悦,“以下克上”的旧例乃是他亲手所定,下位者力求一搏,上位者不敢松弛,强手因此层出不穷,如若都像他们这般患得患失,左算计右衡量,少了一些血性,如何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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