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水一脚泥
若说是幻影,清楚有一缕魔气,若说是魔物,又无形无质,连五色神光都刷不去,周吉低头深思半晌,嘲笑一声,多了几分警戒。
梅真人悄悄感喟,伍平湖言下之意,是听任周吉为祸大瀛洲,戋戋一处下界,便是搅个天翻地覆,也不在贰心上,只是大瀛洲乃道门根底地点,连绵数万载,如何说弃就弃,任凭周吉摆布?旁人不提,若兰真人和阮静横遭不测,她便是飞升天庭,也不得心安。
求人不如求己,梅真人情意已决,她提起右手,星力喷薄而出,监禁周吉的阵图顷刻间大放光亮,如同冬眠的猛兽,从甜睡中惊醒,禁制此起彼灭,熠熠生辉。周吉低吼一声,五色神光纵横交叉,将身躯护得滴水不漏,内心深处的警悟却有增无减。伍平湖“咦”了一声,眉心纠结成一团,不知梅真人拼着透支寿元,究竟意欲何为。
风声哭泣回旋,如泣如诉,火线似是一片连缀起伏的山崖,模糊明灭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那差遣魅影的魔物终究按捺不住,身躯节节拔高,至极高处扭头扑下,一团黑气劈脸盖脸砸将下来,周吉将五指一撒,五色神光喷薄而出,黑气好似雪狮子向火,一扫而空。
天旋地转,不辨东西南北,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熬过冗长的年代,周吉俄然打了个踉跄,双脚落到实地,下认识站定身躯。四下里一片乌黑,浓稠得化不开,侧耳聆听,风声一阵远一阵近,没有人声兽迹,没有鸟虫气味,暮气沉沉。他挥出一道神光,运足目力望去,却只看获得身前三尺之地,空空荡荡一片荒漠,坚固如铁,寸草不生,三尺以外,神光被暗中吞噬,嘎但是止。
行不数丈,又一团魅影迎头扑来,周吉起一道神光刷灭,足不断步持续向前。魅影呈现愈来愈频繁,周吉几近能够鉴定,来的只是些刺探真假的小喽啰,真正的魔物藏身于黑暗中,虎视眈眈谛视着本身,耐烦等候着扑杀的机遇。
周吉猜测,他被梅真人以一百零八道大挪移符投入一处小界,临时不得回转,道门惯用的伎俩,也止于此,比起当年的天魔宇文始,他起码还可行动自如。暗中当中,仿佛埋没着未知的凶恶,周吉没有莽撞行事,他细细辩白,发觉某个方向的风声有些尖细,似为山崖所阻,当下摸索着向前行去,不紧不慢,悄悄将五色神光捏于指间。
荒漠延长至黑暗中,仿佛永无绝顶,行了大半个时候,周吉俄然心有所感,站定脚步,扭头向身后望去,却见一团魅影扑将出来,行动悄无声气,伸开一双肉翼,形同一头大蝙蝠。他手指轻划,一道神光刷出,不知何故,魅影随之崩溃,周吉在神光中翻来覆去寻了半天,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丝如有若无的魔气,熟谙又陌生。
天蝠海一战,梅真人认出周吉根底,深为之顾忌,为寻求禁止天魔的手腕,她又入摩崖小界,以星云双眸,遍观十万摩崖石刻,终究发觉了祖师留在石碑内的一篇秘文,言及无垢洞浮游榻内,藏有一方万年温玉,此物乃通往异界的流派,可入不成出,道门如遇大难,山穷水尽,无觉得继,可退入异界,凶吉休咎各安天命。
梅真人微一踌躇,揭露周吉的秘闻,“此子乃云浆殿主鄙人界成绩的一具显圣兼顾,不知何故化为天魔,离开天庭,到得大瀛洲滥杀无辜,道友可知他来此所为何事?”
伍平湖心中一紧,高低打量着周吉,喃喃道:“难怪……”趁云浆殿主远征星域,化身天魔,暗藏于祁丙体内,不动声色穿过正阳门,来到下界,占了祁丙的真仙之躯,步步为营,用心可谓周到。细细想来,又在道理当中,若非借助天魔气,戋戋一具兼顾,如何能摆脱本体的感到,逃往下界兴风作浪?不过云浆殿主只命他接引梅真人飞升天庭,并未提及兼顾之事,他也不肯横生枝节,委宛道:“梅真人何不去往天庭,面见云浆殿主,再作决计?”
梅真人用心二用,伸指轻点,一缕星力投入万年温玉,墨色渐次隐没,玉璧嗡嗡作响,五色光芒流转不吝,一股苦楚蛮荒的气味劈面而来。“本日一别,永无再见之日,道友爱自为之,切莫自误。”梅真人深深看了周吉一眼,言出法随,道一字“挪”,一百零八道大挪移符齐齐分裂,周吉身不由己投入玉璧以内,消逝无踪。
梅真人满头秀发,染上一丝丝白霜,她轻笑道:“本来道友还记得大挪移符……”话音未落,阵图当中一道道明光冲天而起,一百零八道大挪移符平空而现,层层叠加,一符隐去,一符又生,如莲瓣片片合拢,将周吉紧舒展住。与此同时,阮青踏上半步,身躯巨震,化作一块方方长长的玉璧,乌黑如墨,幽深似海,伍平湖只看了一眼,神魂微颤,似为其所摄,不觉暴露讶异之色。
黑气翻涌,如惊涛骇浪,却冲不散神光,周吉闭上双眼,俄然探脱手去悄悄一捉,指间多了一粒乌黑坚固的魔核,只得绿豆大小,有棱有角,披收回天魔的气味。黑气顿时崩溃,四下里答复了安宁,连风声都暖和了几分,周吉悄悄哂笑,那魔物只懂吞噬血肉,连身躯都未凝化,当是神智未开的低等魔物,不过这一手差遣魅影的神通,倒有点意义。
阵图变幻莫测,周吉只觉身躯一轻,如枯苇,如鸿毛,几欲破空遁去,脑中俄然闪过一念,脱口道:“大挪移符?”
灭不掉天魔,就将其弹压,当年天妖与道门联手,血祭亿万生灵,将天魔宇文始封印于浑沌一气洞天锁内,此举有伤天和,梅真人无有这么大的魄力,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其逐入异界,永不得回转,或许是分身其美之策。
他顺手将魔核归入袖中,举头望向火光亮灭处,固然微小,却让人感觉暖和。在魔物环绕下苦苦求生,究竟是何许样人物呢?周吉心中一动,模糊猜到几分,不由有些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