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安济身边有当初在金陵酒坊目睹苏余恨一指弹断佩剑、谈笑间剔光骨肉之行动的人,现在一见这个枯瘦如柴的人影,顿时回想起当日没顶的绝望,顷刻间满脸俱是错愕。
“他剑上没有杀气。”乐无忧俄然出声解释。
“听听,这话骂得就很稚气未脱。”
“哦?”苏余恨道,“看模样十年前你见过本座?”
乐无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抱着稚凰懒洋洋道,“管得着你么?”
钟意慢悠悠地收剑回鞘,斜眼看畴昔,笑道:“连少盟主也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只是不知两位少主如此明火执仗的,是要干甚么?”
乐无忧剑气所至,雪虐风饕,钟意剑势如潮,惊涛骇浪,双剑相辅相成,硬是从包抄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石室。
“表哥!”安济一把按住他握剑的手,急道,“钟意不是恶人!他……他固然满肚子坏水,但他从未做过为祸武林的事情!”
顷刻间,逼仄的石室中杀声大起。
“哈哈,”钟意大笑起来,看到常子煊与安济闯出去时他便已猜出打通万鬼坟的就是安广厦和常风俊,却没想到他们竟没有将之奉告儿子们,点头嘲道,“我向来看不起你们两个废料,却也不得不恋慕你们有两位好父亲。”
“哈哈哈,”乐无忧放声大笑,右手一振,稚凰收回一声清鸣,朗声道,“想抓我?可没那么轻易。”
“本座原是想挑个黄道谷旦再上明日阁,”苏余恨说,“既然本日赶上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受死吧。”
安济蹙眉看了看他,满眼莫名其妙,转头看向乐无忧,一面转动着眸子悄悄打量他,一面板着脸一本端庄道:“咳咳,本少受命前来缉拿魔谷余孽乐无忧,请速速伏法、不要负隅顽抗,阿谁……阿谁如若钟堂主脱手禁止,当同罪论处。”
世人哗然。
他剑势浩大,如同沧浪滚滚,不消三十招就虚晃一招,抬腿一脚踢在常子煊的肩头。
“你?”苏余恨醉醺醺地往下看了一眼,兴趣缺缺地嘲笑一声,“本座向来不记知名之辈。”
“咦,”钟意惊了一声,“我和乐无忧闯了剑阁,毁了镇阁十将,打伤诛邪剑主,竟然还没有被天下盟清理出流派?”
话一说完,薄弱的身影从树顶飘下,无声无息,树叶纹丝不动,四周一丝风声也无,可见其轻功之高竟已达到身如飘絮、来去无踪的境地。
钟意笑容可掬:“斩佞台上风太大,我还不太想上。”
俄然一阵气浪囊括而来,悍然将箭雨生生反弹归去。
“你在说甚么?”安济惊道,“混蛋钟意,谁是废料,你竟敢这么跟本少说话?”
常子煊顿时涨红了脸,如遭奇耻大辱。
常子煊握紧流光星彩,剑锋微微转动,冷冷道:“上不上可由不得你。”
钟意眼疾手快,一扬手,折扇挡住流光星彩的守势,冷声道:“常少主更加出息了,连偷袭这等下作之事都做得出来。”
“啧,又是你这总角之交,如何哪儿都有他呢!”钟意没好气地嘀咕一句,手持三尺水迎上去。
“你欺人太过!”伴着清澈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个金衣少年大步冲了过来,石室内灯火飘摇,映照得他金色抹额上一颗红珊瑚熠熠生辉。
钟意昂首一看,只见一个薄弱的人影如若无根之萍,轻飘飘落在石室外一棵参天大树上,随便而坐,手拿一个酒葫芦,抬头灌了一口。
常子煊突然被刺痛,手指颤抖着放开他,眼中的光彩顷刻间燃烧,黯如黑洞,薄唇紧闭,一言不发。
乐无忧止住他,微微昂首,面无神采地直视着常子煊的眼睛,淡淡道:“娘是死在明日阁手中的,你比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提起她。”
常子煊置若罔闻,俄然上前一步,十年一过,他现在身量长足,已不是当年要俯视乐无忧的少年,右手握剑,左手一把攥住乐无忧的衣衿,咬牙切齿:“你对得起乐姑姑的哺育之恩?”
钟意扬手掷出折扇,迅疾回旋,打落乐无忧身边的箭矢,本身却马脚全露,眼看着就要被射成刺猬。
常子煊狼狈地急退几步,跌坐在地,刚要起家反击,俄然一柄清如秋水的长剑抵在了本身脖间。
“苏余恨……是苏余恨!”人群中发作出一声惊骇至极的叫声。
流光星彩剑身遍及星点,自室外袭来,光芒四射。
安济愣了半晌,茫然问:“甚么万鬼坟?”
常子煊神采顷刻间变得阴沉丢脸。
“不错。”常风俊倨傲地仰起脖子。
跟在两位少主身边的满是年青少侠,恰是巴望胜利、立名立万的年纪,一声令下,顿时簇拥而上,十八般兵器从四周八方袭来。
乐无忧斜眼瞥向他,故意嘲弄两句,刚要说话,俄然一阵剑风袭来。
钟意脸上的笑容垂垂减退,凤眸中闪过一丝杀机,似笑非笑道,“是与不是,你们不是早就有了判定?我倒很想晓得,明日阁和天下盟……究竟是如何猜出我身边之人就是乐无忧的,莫非昨夜打通万鬼坟来堆栈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们?”
“谁说没有?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常子煊冷冷地说,剑尖指向乐无忧的鼻尖,脸上划过一丝痛恨,沉声,“你和他……你们……”
苏余恨行动一滞,渐渐低头看向了他,问道:“明日阁主?”
安济大声道:“本少问你,你身边之人,但是魔谷余孽乐无忧?”
“谨慎!”
常子煊早已发明石室角落伸直着的鬼枭,猜疑道:“万鬼坟这类邪魔歪道为何会牵涉出去?”
常子煊没有理睬他,死死盯着乐无忧的眼睛,声音极低地吐出两个字:“……断袖?”
此时他骑在一匹神采昂/扬的骏马之上,身披墨蓝色雀金裘大氅,玉带金冠,碧彩光辉,举头看向树上的苏余恨,沉声道:“魔头,你可还记得鄙人?”
山外豁然开畅,刺目标阳光直射下来,钟意下认识闭上眼睛,忽而耳边听到一阵风声,猛地睁眼望去,只见箭矢如雨,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你们在说甚么?”安济目光茫然地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有些讪讪地说,“混蛋钟意嘲笑我又不是第一天了,表哥你如何生这么大气?”
“苏余恨,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倨傲的声音从中间传来。
常风俊神采一沉:“十年一过,你的傲慢高傲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钟意没好气道:“把剑拿开!”
“你再练十年仍然是我部下败将。”钟意坏心肠一晃剑尖,在他下颌划出一道寸余的血痕,叫道,“唉哟手抖……”
“啧啧啧,”乐无忧满脸敬佩地看向钟意,凉凉道,“没想到钟堂主非常得少盟主喜爱嘛。”
“我但是少盟主!”安济忿忿道,“你小小一堂之主,还远在江城……”
三尺水铮然出鞘:“常子煊!”
钟意当即低眉扎眼,笑盈盈道:“阿忧不要妒忌,这姓安的小子乳臭未干、身量未成,一看就有趣得很……”
安济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这话的意义,顿时勃然大怒:“你胡说甚么?你……你敢轻浮本少?你这个杀千刀的登徒子!”
钟意微微偏头看去,发明阿谁带人守在石室以外,以箭雨伏击他们的,竟然是明日阁主常风俊。
“何止见过?”常风俊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的笑意,“当年在斩佞台活剐了你那不利孩儿的,就是鄙人。”
“……你竟做了这么多错事?”安济大吃一惊,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以后,俄然伸手指向他的鼻尖,满脸又急又怒,抬高声音,“混蛋钟意,你是不是疯了?这但是要上斩佞台的大罪!”
钟意道:“我为甚么不能这么跟你说话?”
“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敢抵挡?”安济吃了一惊,一掌控住剑柄,刚要拔剑,俄然想到本身佩剑已断,有些难堪地松开剑柄,抬手一挥,叫道,“快点拿下他!”
乐无忧和钟意对视一眼,剑光暴涨,合力往外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