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帝乡
第五伦自我攻讦道：“刘邦四年便已打完垓下，而予灭新称帝也已逾四年，却只是天下三分得其二，不如高帝啊。”
完成了在丰沛的演出后，第五伦持续沿泗水北上，过了车不能并行的亢父险塞，进入鲁中丘陵，跟着泗水上游越来越近，曲阜便近在面前了。
“不怀美意！”
第五伦分开丰沛前，回看这两座如同废墟鬼蜮的都会，不知它们何时才气重新繁华起来，只要丰沛人情愿返来，作为交通关键，此地重新抖擞亦有能够。
等虚假的典礼结束后，第五伦才对冯衍等人说了句实话。
现在统治者又换了姓氏，这类优惠，当然是没了。
“拜见高庙！”
从本地官员口中，第五伦才得知了丰沛的近况：数年前，赤眉军横行而过，然丰沛城池坚毅，得以保全。厥后刘永、刘秀争衡，二人皆乃刘邦以后，故而对丰沛极正视，遣人来护，本地得以幸存，刘秀更于此地称帝。
桓谭倒是很当真：“陛下若能在不惑前一统，再花二十年规复天下承平，开极新之制，纵是效秦皇汉武封禅，又有何妨？”
说完，第五伦本身就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若说谒高庙，是第五伦想让昔日归于刘秀统治的“前男人民”们心安，那直趋孔庙，则是为了……
第五伦点了点桓谭，笑道：“安天下儒士之心啊！”
第五伦当然不是来认祖归宗的，纯粹出于政治目标，更何况，他早在定都长安时，就令人重修了被大火烧毁的长安高庙，以表示本身不对前汉反攻倒算，趁便在高庙隔壁修了他祖宗田横的“齐壮武王庙”，让这俩朋友唱起了对台戏。
第五伦点头，刘邦在汉初，与其说是天子，倒不如说是共主，为体味决项羽这个大敌，他给异姓王们让出了大量好处，划一于将冲突放到同一后，这才有了汉初惨烈的平叛殛毙。这才使汉朝没法用心对于匈奴，白登一战，一代雄主也穷途末路了，只能忧心忡忡地把江山交给老婆，一起留下的，是更多隐患。
“传闻新丰便是刘邦顾念太上皇郁结思乡，这才令名匠仿造，不但村巷、门路、店铺、乡校都与丰邑一模一样，还将乡间挑担卖饼、斗鸡喽啰之故交，也都迁来。丰人到达新丰，竟能一一认出己家，哪怕是鸡犬牛羊，亦能辨认家宅。”
“古今帝王，予心胸佩服者，数人罢了，此中便有刘邦！”
汉朝除了长安高庙外，郡国也立，毕竟是建国之君，厥后几次宗庙改制，将其他天子的处所庙改没了，但刘邦的庙却非常坚硬。特别是丰沛之地，即便汉朝灭亡，高庙也被本地士民经心庇护，视为保佑处所的神主。
齐鲁乃是徐淮的大火线，倘若青兖不宁，那第五伦修建的淮水防地也不平稳。不过，他此番东巡，最早到的，倒是离彭城近在天涯的丰沛。
冯衍此次终究算准第五伦心机了，进言道：“然刘邦年近六旬方得帝业，厥后十年诸侯几次无常，未得一统。而陛下则春秋鼎盛，未至而立，待扫平吴、蜀后，自是九州承平，无汉初祸乱之忧。”
第五伦下了诏令，鼓励避祸住民返乡，为了废除谎言，撤销他们的担忧，第五伦决定在丰沛做一件大事：
倒是桓谭在泊车时出去看了看：“怪石万垒，络绎如丝，此乃峄山，亦称东山。”
桓谭对曰：“恰是，昔日秦始天子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本日陛下过东山，可要留下一二石刻？”
“若种宿麦前不归，这泗水沿岸上好的地盘，可就要充公用于屯田了。”
“忘记畴昔，向前看罢。”
“予在关中时，没少来往于新丰，当初与敬通了解，就是在新丰街道上，恰好赶上巨毋霸携两虎入城。”
第五伦道：“便是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之东山？”
……
以是他当初灭新、打赤眉都慢不得，力求速战持久，推倒腐朽的前朝，打倒会毁掉天下次序的赤眉，为天下保存骨肉。
因而丰沛遂空，多数人跑到了徐州，就落脚在彭城、下邳等地。也有部分钻进了刘邦斩白蛇的沛西大泽山地，结寨自保，想在那儿等候乱世结束：盗匪猛虎哪有战乱可怖。
据第五伦所知，王莽一向心心念念来鲁地封禅，只可惜打算了三次，都被黄河大火、匈奴犯境、西域背叛等事担搁，到了地皇年间第四次打算时，泰山上更是闹了赤眉，圣山成了贼窝，这莫非是天意么？王莽遂闭口不提封禅，谁提谁罢官。
“前汉时，刘邦免除沛县徭役赋税，却恨丰邑曾叛变，不肯免除，厥后回归故里，幸亏沛县父老替丰县讨情，这才首肯。”
去往丰沛的路上，第五伦对随行的大行令冯衍说及这桩旧事。
但是等御驾到达丰沛，别说前朝旧物了，此地非论城郭、乡闾，皆到处凋敝：丰县中的屠贩少年，沽酒卖饼，斗鸡蹴鞠，不见踪迹；泗水之畔多膏腴之田，明显是仲春上好时节，但于期间劳作者寥寥无几，一问都是附属于魏国沛郡的屯田兵。
魏军对鲁地的打击，刚幸亏青州、徐淮中间，一方面偏师从青州南下，曲阜则靠刘盆子带细作潜入，策动本地孔氏、颜氏发难，赤眉军残部在本地的脆弱统治，很快便土崩崩溃了。
第五伦目光望向曲阜方向，那座都会，经历了数百年的文明构造，蒙上了一层崇高的光环，仿佛就是中原的耶路撒冷……
“实在并非在大街上，而是更始将军廉丹府前……”冯衍心中如是暗道，只不知第五伦还记不记得廉丹。这话他天然不敢说，只唯唯应诺，得以与天子同车，幸运当然有，但更多是战战兢兢，毕竟现在的陛下，与刚起兵时分歧了，他也学聪明了很多。
一复生二回熟，此番再来丰沛高庙虚情冒充，第五伦完整没故意机承担。
刘邦的长处不必一一道之，第五伦对他一统天下的速率比较存眷：“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昔日周、秦、汉更替，亦如本日之汉、新、魏移鼎，至于刘秀、公孙述等辈，则比方项羽、魏豹之流。”
丰沛乃是帝乡，汉初列侯一百四十多人中，籍贯为丰沛四周的就有六十余，此中更有好几个诸侯王、三公九卿。丰沛功劳个人直到文景期间才渐渐退出汗青舞台，如许的处所，政治上天然会遭到很大照顾，减免赋税是少不了的，赶上新皇即位、太子出世，皇家老乡们也必定能得些好处，两百年下来，非论文明、经济都极其繁华。
第五伦对刘邦确切赞不断口：“高帝以布衣之身，仗剑起于丰沛，厥后三年灭秦，四年平楚，开全新之局，自古以来，创业未有之速也，此绝非幸也，而是定命！”
“然念丰沛等地比年战祸，凡百亩以下者，田租赋税免一年，厥后三年减半，撂荒避祸者，夏种前返来复籍，亦一同减免。”
刘永来拜过，刘秀来拜过，现在却来了个异姓天子，确切是少见，若刘邦在天有灵，定会揉揉眼睛，瞪着第五伦道：“汝非吾种，来此何为？学朕蹭饭？”
唯独灭吴、蜀却快不得，第五伦深思，本身客岁秋冬打击淮北，就有些心急了，总想诱刘秀主力在徐淮决斗，一战定天下！成果魏军受损不小，万幸他半途复苏了，没莽到底，要真打出一场淝水，亦或是赤壁来，将局面玩成三国，那他第五伦，就要成穿越者之耻了。
“君山这是鼓动予封禅？”第五伦哑然发笑。
在念着干巴巴的祭文时，他更是毫无耻辱之心，大言不惭说甚么：“汉德已终，此天意民气也，假刘子舆僭号河北、隗氏挟末代太子于陇右，名为复汉，实乃窃国，伦皆已讨平。本日另有不肖子孙刘秀，借祖宗之旗，行裂土残民之实，高帝身在泉下不能责，伦身为后王，当为先王惩之！”
诚如第五伦所言，此次东巡政治意味实足，而他此时地点的鲁地，也有一座庙等着他去拜呢！
但是刘秀帝位还没捂热乎，第五伦就派马援率军过来袭扰，丰沛是汉军兵力所及的边沿，刘秀不肯在此与魏军比赛，挑选回撤，忍痛放弃了这高祖龙兴之地。
豪强大户走就走了，第五伦欢畅还来不及，但小自耕农们，第五伦还是但愿他们能返来。丰沛地盘肥饶，且作为徐州与鲁地、定陶的连接地带，若一向凋敝下去，极影响南北军事调剂，
这意义很明白：刘邦尚且记恨丰县的叛变，但他第五伦，对丰沛畴昔两百年间如何，内心是否还记念大汉，完整不在乎！
“虽是善言，但臣总感觉陛下这句话……”
第五伦对新丰城印象不错，说道：“本日来到旧丰，当看一看，与新丰是否分歧！”
第五伦对封禅等事暂无兴趣，只道：“君山又非不知，此番东巡，一起上予皆要求神拜庙，谒见前汉天子、田齐先祖已非常繁忙，泰山、东山，还是暂免了罢！”
桓谭听了第五伦这句话后，看着天子驯良的笑容，不知为何，竟对曲阜的孔氏、颜氏等有了一丝怜悯，嘴上也实话实说：
拜见完高庙后，大抵是表情不错，第五伦又给丰沛一项极大的利好。
……
若刘邦在天有灵，必是揭棺而起，恨不得与子孙里可贵有出息的刘秀一起暴打第五伦。
“汉初时，刘邦平淮南后过鲁，以太牢祠孔子，高帝读书少尚如此，予好歹读完了五经，岂能过而不拜？”
这类免徭役赋税的端方，在汉朝履行了整整两百年，直到王莽代汉才打消，不过刘永、刘秀又规复了。
他一走，丰沛世人也跟着跑，不知从何时起，就传出了第五伦仇视汉家，要将天下诸刘、汉朝旧党赶尽扑灭的谎言，丰沛十万百姓亦在其列。
而第五伦，筹算将这些冲突，在战役期间顺手处理。
翻开车幕，第五伦瞥见了一座翠绿多石的山岳，扣问同乘的博学大师桓谭：“君山，此为何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