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借鸡生蛋
丁全笑问道:“虞公觉得雍公和宋公相较,谁高谁低?”
丁全大喜,虞氏是数百年大师族,曾是会稽四姓之首,若余姚虞氏真愿迁往雍公治下,对宋公是个沉重的打击,将来主公安宁江南虞氏会阐扬庞大的感化。
酬酢几句,丁全笑道:“虞公,愚奉家主之命成心收买贵府的造船厂,不知虞公可肯割爱。”
说着,丁全起家欲走。虞平对虞质使了个眼色,虞质忙上前笑道:“丁兄何必心急,此事兹大,还需从长计议。”
刘裕从三吴之地借走数十条海船,此事瞒不过故意人,虞平模糊得知这些海船前去了魏国。雍公治下亦有船厂,急着派人前来买船厂,不消问是为了海船。
虞平低头不语,虞质被丁全言语打动,目光殷切地望向父亲。现在虞氏在余姚连县令都敢欺负,是可忍孰不成忍,如果接管雍公招纳前去江北,确切能摆脱眼下窘境。
故擒欲纵,父子俩脑海中同时闪现四个字。只是虞平捋着髯毛,看着侃侃而谈的丁全,辩白着真假,而虞质忍不住讥道:“雍公治下人才浩繁,既然不为海船之术,大可自行造船,何必向虞家买船厂。”
来到一处高门大宅前,虞质领着他穿过黑漆大门往里走,游廊回旋,七拐八弯,平凡人要被绕得昏头转向。
送走丁全,虞质回到屋中,见父亲歪在锦榻上思考,悄步上前拿起榻旁的羽扇,悄悄地替虞平摇着风凉。
虞质亲手奉茶,笑道:“丁兄好眼力,这套家具是先家传下的,起码也有百年了。”
虞平“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门内是个半亩许的平场,大大小小的瓷盆、陶缸将院子装点得郁郁葱葱。丁全笑着赞道:“虞公好雅兴,这里真是修心养性的好寓所。”
虞平浅笑不语,南方士族对杨安玄体味不深,但虞家经历过孙恩之乱,亲眼看到数十万变民军被刘裕毁灭,对刘裕的武勇充满了畏敬。
虞质神采一白,说不出话来。虞平轻咳一声,叹道:“宋公对虞家有所曲解,愚已向孔季恭写信,请他代为向宋公解释,只要曲解消弭虞家天然转危为安。”
一盏茶喝罢,虞平终究开口道:“丁郎君奉雍公之命前来,不知雍公为何要收买虞家的造船厂?”
“雍公让愚前来采办船厂,除了看重虞公名誉外,主如果看中了虞家船厂储存的船料和造船工匠,至于造海船的技术,我家主公并不强求。”
丁全见虞平意动,趁热打铁隧道:“树挪死,人挪活,愚听闻余姚虞氏本来世居冀州东郡,为避王莽之乱才迁到余姚城。现在虞氏不容于宋公,何不再寻良地,重振家业。”
此行另有拉拢虞氏的目标,丁全也不坦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家主有一封信给虞公,虞公看后便知。”
虞平捋着髯毛,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贵上是何人?”
“虞家自汉以来便是江左朱门,令先祖虞都骑尉更是一代大儒,高亮奇伟闻名于世,虞家贵为会稽四姓之首。”丁全笑着赞了几句,话风一转道:“不过,时至本日,虞氏已是岌岌可危的境地,随时有能够坠入万丈深渊。”
虞质接过信递给虞平,虞平扫看了几眼,立时瞪圆了眼睛,敏捷地将信看完,沉吟半晌将信交给身边的儿子虞质,端起茶喝了两口平复表情。固然事前猜到买船客来自江北,但是没想到竟然是雍公亲身派人前来。
虞平神采淡淡隧道:“多谢雍公美意,此时需从长计议。丁郎君替雍公前来采办虞家船厂,但是看中了虞家制海船的工艺。”
听到郡守之位,虞质怦然心动,现在虞家最大的官身便是六叔虞达的营阳太守,本身若能一步登上太守之位,那真叫青云直上。
广场上虞质带着几名侍从在迎候,丁全从车中下来见礼,在虞质的引领下朝不远处的宅院走去。
丁全笑吟吟地跟身边虞质说着话,心中却暗中记取颠末端两处院门,拐了三个角门,穿过三处天井,天井深深深多少,终究到了一处竹林环抱的小院。
“虞公,虞氏若肯迁往江北,我家主公定然欣然采取。”丁全恳声道:“以虞氏郡望,这是江北的王谢望族。”
虞平坐正身材,道:“此事兹大,老夫亦要细思一番,请丁郎君在城中多待几日,老夫尽快答复。质儿,替为父送送丁郎君。”
驰名老者浅笑着站在廊下,丁全估计便是虞平,忙快走几步上前见礼,道:“见过虞公。”
丁全哈哈笑道:“虞公揣着明白装胡涂,眼下宋公在京口练兵,大量制作战舰,恐怕虞家也有分摊吧。宋公为何如此,虞公心知肚明,雍公不得已也要应变。”
作为族长,虞平想得更多。余姚虞氏颠末数百年景长强大,已从当年从翼州南下的数百人变成了上万人的家属,并且在江南一带深深地扎下根来,若按丁全所说举族北迁,恐怕没有多少人情愿前去。
丁全摇点头,道:“我家主公威武过人,幼年时便屡败秦、魏雄师,坐镇襄阳后助宋公允灭燕国,接着更是独力扫平姚秦、灭亡仇池,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堪,功劳赫赫。”
丁全笑眯眯地喝着茶,等着虞平先开口,虞质看着信忍不住收回一声惊呼。
深植于三吴之地的虞家,已如同参天大树,如果挪根恐怕会元气大伤,戋戋一个太守的承诺不值得为之冒险。
虞闰年近六旬,髯毛斑白,额头上的皱纹有如刀刻,青布葛衫,如同乡间平常老者,暖和地回礼道:“老夫不良于行,不能远迎,还望高朋包涵。”
虞平神采一动,丁全的话不无事理,想起前段时候甚嚣尘上的宋公在竟陵被雍公所败,连半子徐逵之都死了,本身也中箭受伤,假托抱病疗养了三个多月。
丁全微微一笑,道:“虞公说得既对也不对。”
“虞公放心,地步、宅院、财产我家主公自会安排安妥,像虞兄如许的大才我家主公必定要重用,一郡之守是起码的。”丁全承诺道:“族中后辈可因材入仕,绝对一视同仁。”
“南船北马”,丁全浅笑道:“江北造船厂远不如江南多,能造大船的工匠更少,以是雍公才想借鸡生蛋,直接采办南边船厂。”
虞平捋着髯毛问道:“雍公成心采取虞家吗?”
牛车走了一刻钟,前面看到村落,树木环绕在村边,牛车从两丈长的小木桥上驶过,停在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
虞质怒道:“丁兄不要危言耸听,虞家固然一时困顿,但毫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伤害。”
丁全就势回席坐好,拿起酥梨咬了一口,笑道:“当年愚随主公鄙人邑截杀魏军,还曾咀嚼过秦始皇所封的‘大夫梨’,比起这梨还要好吃几分。”
虞平苦涩地应道:“宋公、雍公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人物,举手投足便可让虞家万劫不复,虞家身处三吴之地,实在不好将船厂卖与雍公,以免引发宋公曲解。”
半晌,虞平收回长长的感喟,道:“质儿,虞家已到危急关头,宋公不能相容,看来只能投奔雍公,冒险一搏了。”
丁全留意到虞平的头发、髯毛梳理得一丝稳定,但面庞略显蕉萃,眼中带着血丝,明显这段光阴不好过。
牛车缓缓地行进在乡间泥道上,丁全撩起车帘打量着车外的风景。
虞质道:“宋公、雍公皆是一时之雄,难分高低。”
“这是家父常日所住的养心居”,虞质笑着推开半掩的院门,侍从在院门外站住,丁全跟着虞质步出院中。
来余姚已经有十多天了,丁全对虞家的窘况早已体味,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到屋中落坐,丁全看了一眼屋中安排,笑道:“虞公屋内这套紫檀木家具,看来丰年代了。”
“至于造船术,虞公想必听过传闻,我家主公得仙长传授一本奇书,书中亦有造船之术,如果能买下船厂,雍公愿将此术相授。”
丁全漫不经心肠道:“愚带着主公的诚意而来,虞公如果不信,那便作罢。”
虞平接口道:“老夫亦闻听过‘大夫梨’,可惜朱庄主惜售,无缘一尝。”
“若不是我家主公悲天悯人,把首要兵力用在对于姚秦、拓跋魏等胡虏身上,如果将率举境之兵南下,宋公如何抵挡?刘怀慎不敢入北冀州一步,就足以申明宋公对我家主公的顾忌。”
平整的稻田已经收割,只剩下短茬的稻根,氛围中满盈着清爽气味,牛车行过不时有鸟雀惊起,“蓬”地一下飞起又落向远方。
指了指案几上摆放的酥梨,虞质笑道:“这是下邑所产的酥梨,丁兄尝尝。”
丁全重视着虞平的神采,见他神情沉重眼中却精光闪动,明显言不由衷。
丁全所说得没错,雍公的大半兵力在北雍州和秦州对抗胡人,如果宋公将这些兵马调集南下,宋公还真抵挡不住。难怪宋公在三吴之地大肆募兵,余姚就被征走了六七百人。
这村中宅院有了年初,墙体班驳,高高的屋檐上有衰草摇摆,宅院之间是窄窄的胡同,丁全看到有的院墙上开着尺许宽的长条,那是射孔。看似平常的宅院实在是处戍守严御的坞堡。
“哈哈哈”,丁全纵声大笑,道:“虞兄何必自欺欺人,远的不说,本年三月虞侍郎贬谪营阳郡就足以申明统统。愚来余姚有几日,听闻余姚县令派人到贵府催要田赋,戋戋六品县令都敢欺到贵府头上,还用愚说甚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