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幽林鸟 不知处（五）
山径中安步的钟意之摇着折扇，随便走着，身边的小厮不依不舍的问：“公子为甚么说这个冯言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呢，传闻他才调盖世呢。”
顾谦恭顾媺相视而笑，顾谦道，“《心游太玄》可好？”
顾谦的琴是顾氏一脉代代传下来的，前段时候母亲又往北胤带了些东西，竟没想到将二哥的琴给带来了。
一曲结束，赵思垚久久才回过神，点头感喟，“之前觉得冯兄只善箫，没想到连琴也如此精美。”
钟意之手中的折扇哗啦一收，敲了敲那小厮的头道：“傻啊，若不是为了名誉，这北胤这么多名山大川干吗巴巴的跑来京郊的这个小山隐居呢，说是隐居那不若去深山老林，无人打搅不是更加温馨。”
小厮揉揉头，有些憋屈道：“公子就晓得打我，那他如果为了名誉却没有几分真才，天放学子干吗将他奉若神明，还说他无人对抗。”
春和很快抱了琴出来，顾谦接过来，盘腿而坐，将琴放到本身腿上。赵思垚只听过他的箫没想到他还会操琴，对双琴而奏多了几分等候。
厥后大哥入仕，政绩斐然，光彩完整盖过了他，便垂垂失了那分退隐之心，转而研讨山川天然，追慕魏晋风骚。南楚之地，晋风骚行，朱门贵胄不慕权势，寄情山川者各处都是，但是二哥年纪悄悄，以本身才调成为此中俊彦，支出了多少尽力顾媺不肯去想。
那声音越来越清楚，才辩白出并不是只要一人弹奏，而是两人合奏，默契的共同让人赞叹。
琴声滂湃如暴雨，铿锵骤止。
注①：《秋声赋》欧阳修
当时他弹的恰是刚才这曲《凌云叹》，不过彼时他的琴音并无现在这类萧洒安闲，而是充满了幼年鲜衣怒马的神采飞扬。
顾媺点头，部下一动，琴音乍现。顾谦笑意愈深，拨动琴弦，拥戴上她。
钟意之嗤笑道：“无人对抗？吹的有点过了吧，不说江都慕然，那会稽顾家二公子，顾谦才称得上才调盖世，当年在会稽，那一曲琴音......”
闻琴而知雅意，顾谦的琴声他一听既懂，又被他旷达不羁的胸怀所佩服。
顾谦毫不包涵面地哈哈大笑，院中的凝烟等人也是捂着嘴偷笑。
赵思垚遐想方才听到的琴音，点头道：“就是《空山新雨》。”
沈昭低头想了想，问顾媺，“像是《空山新雨》。”
赵思垚赶快岔开话题道：“春分那日听了王妃和公子合奏，三月不知肉味，本日既然撞上了，可不能让我们白跑。”
顾谦与他二人熟了，也开起打趣道：“那可不可，本公子何时这般不值钱，岂是你们想听就听的。”
天井中再无人声，唯闻声风吹叶动，飒飒作响。
桃源山庄以诗文评本闻名，所出的评本更是一书难求。
赵思垚语噎，仓猝说：“你不是也听到了。”
顾媺被他逗笑，低声笑起来，赵思垚有些羞赧的喝了一口茶，却无妨喝的太猛，呛的咳起来。
齐州钟氏固然百年前也曾显赫一时，但是现在已然式微，他天然没有资格去观礼。
四年前顾谦及冠之礼在会稽停止，那一年他恰好游历到会稽，碰上那场嘉会。
顾媺琴音甫为主调，只单单弹几个简朴的节拍，顾谦为辅调，却节拍庞大，如同水晶玉珠，折射出多彩的光彩。铿锵铮铮的前段畴昔以后，顾媺盎然的琴声却回旋下来，沉为嘶哑的覆信，顾谦的琴音却回旋而上，如同泠风而行，安闲萧洒。顾媺低吟的声音却没有被他安闲的调子粉饰，反而成为其沉寂的背景，衬着昂然之音更加肆意。明显是双声齐奏，却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呆立在树林中的钟意之也悠长失神，半饷终究找回神态，疾步往琴声地点之地畴昔，脑海中只要两个字，“顾谦！”
赵思垚道：“我出一本桃源山庄的词话评本。”
厥后就算去过江都也并没有机遇晤到他，顾谦是江都城中最刺眼的名字，才调横溢，风骚俶傥，来往之人没有白丁。引为知己的是才名冠天下的慕然，像他这类式微士族的人又如何能见得着他。以后他回齐州备考，一年前又闻凶信，顾谦丧命疆场，如此天命不凡之人，如同一颗刺眼的流星，陨落了。
顾媺的琴是幼时皇外祖母所赐，说来倒是谢氏先祖用过的，名为碧波，琴声柔婉，声音盎然。
沈昭道：“子思在我耳边念叨了好久了，让我也神神驰之。”
一时候沉寂下来，便模糊闻声悠然的琴声乘风穿林而来，极光电闪只见如同惊雷乍现。
顾媺在一边听着，却没有操琴拥戴，这琴声中有太多的抱负抱负是她不想触碰的，顾谦出身朱门，生而崇高，他少年时怕也是有过建功立业，报效家国的抱负的。
这下顾谦倒是有些吃惊了，没想到赵思垚看着不着调，倒是个脾气中人，当下抚掌道：“好好好，本日定让子思纵情而归。”说完对春和道：“取我琴来。”
沈昭长出一口气，仿佛心中积存好久的浑浊都怅但是逝。
“晓得晓得了，八百年前的事情公子说了快四年了，再说那顾家二公子已逝您还……”小厮还欲说甚么却被钟意之扬手制止，小厮立马噤若寒蝉。
这琴声，如此熟谙，因为四年来始终环抱他耳边，久久未曾散去，但是这琴声却又如此陌生，因为多了几分欣然和萧洒，不闻当年的意气风发。
顾谦淡笑道，“好久不弹了。”说完，复低头，凝神半晌又弹起来，浩渺之音再次响起，少了刚才的几分怡然得意，恰是：“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澜夜惊，风雨骤至。鏦鏦铮铮，金铁皆鸣。①”此中豪情万丈，壮志凌云之意犹但是现。
钟意之顾不得其他，顺着琴声疾行。
厥后和朋友去兰亭，没想到恰好碰到顾谦恭本家兄弟在兰亭集会，那朋友本家算是和顾氏有些友情，故而能带着他出来，不过也不能近前去，隔着百丈远的间隔，面庞看了个大抵，但是那曲琴音却不能健忘。
唯有琴弦犹自颤抖，收回悲鸣。
琴音悠然，仿佛万事缥缈，只要跟着琴声神游其间，沉湎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