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绕不过去的关键(二)
“父亲,这折子……”
李勣本内心实在不肯跟陈子明深谈政务,只是他也一样不肯将陈子明这等蒸蒸日上的人物往死里获咎了去,正因为此,哪怕心中有着再多的不耐,却还是只能眉头微皱地接了一句道。
早在来之前,陈子明便已晓得李勣其人不是那么好压服的,自不会急着便转入正题,也就只是安闲地端起了茶碗,笑着表示了一下。
“嗯……,一府之地恐不敷为凭罢?”
“好叫李大人得知,下官年初那会儿一时髦起,就去户部调阅了下积年之丁户增额乃至田亩余额之档案,却未曾想这一查阅,还真就为之心惊胆战不已,据查,贞观十一年,我雍州府新增丁口五千七百三十二人;贞观十二年,新增丁口六千八百二十七人;贞观十三年,新增丁口已增至八千五百二十二人,而去岁更是剧增至两万一千一百二十一之数,仅仅四年罢了,新增之丁口已过四万之数,而逝者却不到四千,何也,概因我朝政治腐败,百姓安居乐业,故而人丁日增,此幸事也,然,人则增无穷,而地也有穷时,今,我雍州一府可耕之地存档已不敷两万顷,看似颇多,实则二十年内必告干枯无虞,是时,一旦无田可均,却恐百姓难有安居之闲适矣,如此一来,府兵流亡必多,边陲无事倒也就罢了,倘若战事一起,无足兵可调,结果实不堪假想,再,若府兵制无有更易,十年以内,朝廷却恐难有智勇之将可用,实不成不查焉,不知李大人觉得然否?”
“李大人可知我雍州府去岁成年之丁口多少?尚余之可分田亩多少?”
李震陪着其父将陈子明送出了府门以后,心下里的猎奇心也就再也憋不住了,偷眼看了看其父的神采,呐呐地便探听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是人都喜好听好话,特别是夸奖自家儿子的好话,那就更是顺耳非常了的,李勣天然也不例外,这不,其口中倒是谦逊着,可脸上那满满的笑容却无疑泄漏了其之得意心机。
趁着李勣表情好,陈子明立马便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正题,不过么,却并未急着言明要说的是何事。
明晓得李勣将次子一并招了来,就是不肯跟他陈子明在家中议论公事之事,但是陈子明却也并不甚在乎,笑呵呵地便出言嘉奖了李思文一番。
陈子明茶碗方才刚放下,就见堂下一名少年昂然行了上来,朝着李勣便是深深一鞠,此人恰是李勣之次子李思文。
固然李勣那等较着不肯谈闲事的姿势已然摆出,可陈子明却视若不见,淡然地笑了笑,安闲地便抛出了两个题目。
“陈大人公然才高八斗,似此提案,很有可取之处,只是事关严峻,倒是半点忽视不得,李某一时也难懂其中之蹊跷,且容李某考虑一二可好?”
李勣明显非常宠嬖李思文这个季子,但见其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笑容可掬地摆了动手,便将陈子明给推了出来。
“哦?哈哈……,那就托陈大人吉言了。”
“思文贤弟客气了,久闻贤弟一表人才,本日一见,公然,好,甚好,李大人有二子如此,后继有人哉。”
如果平凡人跟李勣提及其二子有出息,他顶多也就只是谦逊一番了之,可这话从陈子明这等重臣口中说出,那意义可就大不不异了的,饶是李勣生性沉稳过人,也不由乐得放声大笑了起来。
“李大人,请。”
李勣虽是将陈子明迎进了二门厅堂,可明显不筹算跟陈子明密谈,不但将李震留在了身边,乃至连陪侍的下人也未曾屏退开去,当然了,应有的客气倒是涓滴没见少,这不,待得众仆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李勣便即一抬手,非常客气隧道了请。
“李大人这话就过谦了,有您之砥砺,二位公子必成大器也,此一条,陈某但是笃定无疑的。”
“李大人说的是,然,据下官体味,关中之岐州、同州、华州等地之景象也与雍州附近似,另,川中之益州以及扬州、洛阳、齐州等各处,现在人丁之增速也不在我雍州之下,唯华北等遥远之地或可保得五十年内无缺田之虞,过此,恐也难觉得继矣,无他,概因我朝人丁漫衍不均而至,若欲移民就食,一者非是易事,二来也恐惹得天怒人怨,实不成取焉,故,为我大唐江山社稷之永续,窜改一事须得尽快提上日程,以免将来大乱起时措手不及,此,关乎长治久安之道也,实不成不查!”
“末学掉队李思文见过陈大人。”
纵使李勣的神采已是有些不好相看,可陈子明却并未在乎,滚滚不断地便是一番长篇大论,直听得李勣的眉头顿时便更皱紧了几分。
“嗯,思文啊,尔不是一贯最敬慕陈大人么,现在人就已在此,还不从速向陈大人多多请益则个。”
“这个天然,李大人且请自便也就是了,陈某告别了。”
“陈大人筹算如何行了去?”
李勣这么一沉默,厅堂里的氛围自不免便有些沉闷不已,但是陈子明却并不在乎,也没筹算再多啰唣,无他,该说的既是都已说得差未几了,陈子明自是不肯再多言,再说了,陈子明并不苛求李勣会出面力挺此事,所求的不过是其不反对便成,现在么,李勣既是在深思不已,较着就是对此提案有所心动之迹象,若不然,其恐怕早就提出分歧定见了的,既如此,干脆等着李勣本身表态便好。
“李大人问得好,此关乎社稷民生之大事也,自不成草率行之,更不能一蹴而就,终归须得先易后难,缓缓推动,方可保得次序稳定,陈某觉得兵制改革当在首要,至于其他诸事么,先行明白章程便可,待得兵制已定,再行不难,某此处有份纲领,只是疏漏不免,还请李大人赐正则个。”
李勣明显是不筹算跟李震切磋这等军国大事的,也就只是冷酷地横了其一眼,无可无不成地吭哧了一声,便即背动手,就此走回书房去了……
“李大人明鉴,陈某本日登门,实在是来当说客的。”
“哦?”
“嗯……,此事非尔所能过问者,嘴且严实些,不该问的,莫问!”
“请指教。”
陈子明乃是有备而来的,略略地解释了几句以后,便即从广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厚厚的一本折子,双手捧着,递到了李勣的面前。
李勣到底是个谨慎人,固然心中已然认定陈子明所上的本章应是可行,不过么,他却并不筹算参与鞭策此提案,起码在圣意未明前,他是决然不想有所表态的,当然了,这等心机,他是决然不会跟陈子明显说的,也就只是含混其辞地对付了一句了事。
一听此言,李思文立马一个侧步便抢到了陈子明所坐的几子前,恭谨万分地便又是一个深躬。
这一见陈子明竟然连本章都带了来,李勣不由地便是一愣,不过么,倒是没回绝陈子明的发起,但见其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而后伸手接过了折子,细细地便翻阅了起来,足足大半个时候,方才将折子过了一遍,但却并未有所表示,而是手指小扣着几子,作出了一副沉吟之状。
这一见李勣提出质疑,陈子明的嘴角边立马暴露了一丝的笑意,无他,陈子明怕的便是李勣不肯开口,却并不怕其质疑,事理么,很简朴,如果李勣不闻不问的话,就意味着其对此事底子不放在心上,现在,既是问了,就足可证明其已是对改革事件起了兴趣,而这,恰是陈子明所乐见之成果。
陈子明多夺目的小我,只一看李勣的神采,便知其心机之地点,自是不吝再次阿谀上其一番。
“陈大人过誉了,这两小子尚不成器,还须砥砺啊。”
纵使陈子明已将话说到了这般境地,可李勣却还是是将信将疑,也自不肯等闲表态,仅仅只是面色凝重地往下诘问道。
以陈子明之智商,自是一听便知李勣此言不过是对付罢了,不过么,却也并不甚在乎,摆布他来之前便已预感到李勣决然不会等闲表态的,所求的不过就是其不要在廷议时唱反调罢了,现在么,从其之反应来看,这么个目标应是已然达成了的,陈子明也就不想再多逗留,笑着便起了身,就此告别而去了。
李勣乃文武双全之大才,自是能听得出陈子明所论证之究竟有产生之能够,只是他本人对户籍乃至田亩之事并不甚清楚,自不免会思疑陈子明所言恐有夸大其词之怀疑,这便沉吟地反问了一句道。
“父亲。”
“陈大人,请用茶。”
“哦?”
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李勣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全都收了起来,眉头微皱地看了陈子明一眼,却并不开口发问,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