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御前争锋（三）
一听汝南公主求见，太宗本来就皱着的眉头当即便更皱紧了几分，目光在陈子明身上逡巡了半晌以后，这才闷闷地出了口气，一摆手道：“宣罢。”
“父皇息怒，是儿臣等孟浪了。”
听得太宗点了名，陈子明立马便从旁闪了出来，恭谨地应了一声，神采安静还是，涓滴不见半点的慌乱之色。
“赵如海！”
“老奴在！”
“好叫陛下得知，微臣当初退股之际，已立文书，现就在汝南公主手中管着，另，‘新欣商号’帐本上也有相干之记录，陛下如果不信，可着人马上去查，微臣可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你……”
“启奏陛下，汝南公主在宫门外求见。”
一听李泰说话如此之冲，李承乾当即便怒了，双眼圆睁地便呵叱了其一通。
“父皇明鉴，儿臣觉得太子哥哥这是在胡搅蛮缠，以陈大人夙来之松散，又岂会是虚言之辈，再者，‘新欣商号’本就是陈大人所建立，占股原就理所当然，就算拿了红利，也属该得之物，更别说陈大人都已明言退了股分，自不会有假，太子哥哥如此污人明净，实非君子所应为也，请恕儿臣不敢苟同！”
此事不但关乎陈子明的清誉，还干系到天家的脸面，太宗虽是故意要查个清楚，却又不肯闹得过分惊世骇俗，沉默了半晌以后，这才慎重地给出了旨意。
太宗对陈子明向来是宠任得很，不但是因陈子明无能，更因着陈子明生性慎重之故，本内心就不甚信赖陈子明会在暗里里捣鼓商号之事，但是长孙无忌既是当庭提了出来，太宗也自不能不问个明白，略一沉吟之下，还是声线降落地点了陈子明的名。
“哼，都给朕退下，子明，尔自言早已退了股，可有实证否？”
太宗金口既开，赵如海自是不敢有涓滴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仓促收支了大殿，从宫廷禁卫处集结了数百军卒，吼怒着便往陈子明府上赶了去……
“子明。”
今儿个之廷议可谓是一波三折，状况频出，直看得赵如海头晕目炫不已，这会儿听得太宗点了名，赵如海明显还未曾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很较着地游移了半晌，方才赶快躬身作出了应对。
这一见陈子明如此之淡定安闲，太宗当即便嘉许地点了点头，不过么，该问的话，还是还是得问上一问。
这一见太宗发怒，太子与魏王可就不敢再多啰唣了，赶快齐齐躬身告罪不已。
“卿且说说那‘新欣商号’究竟是如何回事，嗯？”
“诺！”
太宗怒归怒，却并不肯当众发落二子，反倒是将火气转嫁到了陈子明的身上，问话的语气里尽是肃杀之意味。
嘿，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长孙老儿，走着瞧好了！
“够了，朕还在呢，尔等如此乱争个甚，都忘了君前不得失礼么，嗯？”
“老奴遵旨。”
“回陛下的话，微臣本是微末之家，暮年间因恶劣之故，确曾在贩子间厮混，结识了一众朋友，干系始终颇佳，贞观九年，微臣从征吐谷浑返来后，见众朋友兀安闲贫苦中挣扎，心有不忍，故整治了两物，一曰：折扇，二曰：镜子，凭此让众友结商号以餬口，又因唯恐遭小人惦记之故，延请了翼国公以及卢国公两家参与其事，其中翼国公府占一成的分子，卢国公府上占一成半，微臣本也有三成之股分，厥后不久，微臣奉调茂州，也就没再参与商号之运营，却未曾想商号掌柜赵奎山极善理财，短短数年间，便将一小铺子建成了偌大之范围，微臣自发为官持股殊有不当之处，早在茂州任上便已将股分交回了商号，只取回了本钱，积年红利并未曾收过，此事在商号账上皆有记录，微臣实不敢虚言以欺君。”
“荒诞，四弟安敢妄言若此，实无高低尊卑之分，狂悖已极！”
听得陈子明这般表态，太宗已是信了的，不过么，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筹算着人去查上一查，略一沉吟之下，已是声线阴冷地点了赵如海的名。
“微臣在。”
“尔且带些人手，去陈大人府上并‘新欣商号’处，将事情给朕查清楚了，记着，不得私行扰乱了次序，去罢。”
在场诸般人等中，若论谁最不乐见陈子明成事，太子绝对排在第一个，早前痛打了李泰一番，他本觉得能就此挫败李泰与陈子明的联手，却未曾想陈子明一来，一番畅畅而谈之下，很快便将倒霉之局势窜改了个完整，这等景象自是难令太子对劲，偏生陈子明辩才无双，太子如何也找不到攻讦的马脚之地点，心下里本已是气急了的，原觉得此番怕又得落个功败垂成之了局，却不料长孙无忌俄然抛出了“新欣商号”这么个猛//料，局势蓦地间便又峰回路转了去，自发得得计之下，可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便已是急吼吼地跳了出来，筹办给陈子明来上一记要命的闷棍。
“父皇，儿臣觉得陈大人此言实有避重就轻之嫌也，那‘新欣商号’之名头清脆已极，模糊然已是我大唐第一商号，建立虽仅数年，红利倒是高得惊人，按陈大人所言，就算三成股分，积年分红怕也不下数十万贯之多，似此巨额之款项，若不彻查清楚，又岂能服众哉？故，儿臣叩请父皇下诏彻查此事，以明本相！”
眼瞅着二子又要当场对喷，太宗当即便怒了，不耐至极地一拍龙案，声线阴冷地便断喝了一声。
李泰夙来就瞧李承乾不起，也向来就没将其当太子对待，这一见李承乾端起太子的架子呵叱于己，当真怒极，张口便要反唇相讥上一番。
好端端的一场议事闹到了现在这等境地，诸般臣工们自是都没了开口言事的兴趣，太宗一样也不想在事情了然前谈甚旁的事件，偌大的殿堂中自不免便诡异地温馨了下来，君臣们各怀心机，氛围自也就沉闷得令人堵塞，很快，半个时候将过，却听一阵急仓促的脚步声大起中，一名中年寺人已是疾步从殿内行了出去，朝着太宗便是一躬，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陈子明之以是创设“新欣商号”，为的便是要建立暗中之班底，正因为此，他自是不会在乎财帛上之所得，实际上，哪怕“新欣商号”这些年运营下来，他陈子明应得的红利已是高达数百万贯，可他倒是从未曾支取过一文，全都投入到了以柳如涛为首的暗线上，至于账面的作平么，也早就已安排柳如涛去办好了的，压根儿就不怕查，这会儿陈述起来，自是涓滴不慌。
群臣们都能听得出长孙无忌这话不对味，以陈子明之智商，自是更加了然了的，不过么，他却并未急着出言辩论，乃至没理睬诸般臣工们投过来的奇特之目光，神情淡然地站着不动，就仿佛未曾听到长孙无忌的含沙射影普通，当然了，心下里自不免给长孙无忌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嗯？”
固然长孙无忌一派的嘉奖之口气，可在场的宰辅们却全都是七窍小巧心之辈，又怎能够会听不出其中之蹊跷，诸般人等的神采立马便全都奇特了起来，望向陈子明的目光里也自不免都带着几分的惊奇之色，只是这当口上，倒是谁都不敢轻言是非的，无他，一者是因镜子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些，虽说世人都不清楚利润多少，可按着“新欣商号”这些年来的扩局势头看，利润决然小不到哪去；二来么，按朝廷体制，官员不得经商，在自家府上搞些财产能够，可似“新欣商号”这等庞然大物就不是为官者所应具有的，加上此事触及到了长孙无忌与陈子明这两位朝中大佬的博弈，自是谁都不肯等闲被卷入此中了的。
如果平常，陈子明不利不不利的，李泰底子不会有甚在乎可言，但是眼下兵制改革一事倒是离不开陈子明的筹办，为确保能捞到显赫之证据，李泰自是不能坐视陈子明就这么被拿下，跳出来反击太子也就属题中应有之义了的。
太宗既是有了旨意，那名前来禀事的中年寺人自是不敢稍有担搁，赶快恭谨地应了一声，仓促便退出了大殿，未几会，便已是陪着面色阴沉如水普通的汝南公主又从殿外转了返来……
陈子明办事一贯滴水不漏，固然退股一事是前年才办的，可办理之际，倒是将日期往前推了两年，不但账面上做出了呼应的变动，更有一份证明文书在手，除非是柳如涛叛变，不然的话，任何人都查不出涓滴的马脚来，很明显，以柳如涛的忠心，自是决然不会干出出售之活动的，这么个自傲，陈子明还是有的，正因为此，陈子明矢语起来也就表示得分外的平静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