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势
她与石泉守着这一方不大的宫苑，殊不知宫门以外，已经血流成河。
三月十九日，远在河西封地的端亲王靖奂回宫。端亲王并非孑然一身前来记念，他还带来了大行天子保存在邶河行宫的密诏，密诏称立庄亲王靖湛为太子。朝野高低一片哗然。
至此，夺嗣风波临时停歇。
后宫嫔妃中，穆贵妃职位仅次于皇后之下。盛宠年间，她连续生下三子一女。除了皇六子靖哲幼年离世，皇五子靖湛年仅十八岁获封庄亲王，皇九子靖邺十六岁获封睿郡王。加上穆贵妃的父亲是军功赫赫的镇弘远将军，其兄长手握京畿军务大权，穆氏一族一时风景无穷，朝中大多数人也看好庄亲王得以担当大统。
至于建昭帝后半生非常宠幸的毓妃，也曾生下三个皇子，两个公主。但是皇十子靖纯与皇十一子靖威都早早短命，只余皇八子靖弈尚存。因为毓妃出身平平，靖弈也就被封了个珣郡王，权势不成与庄亲王同日而语。
大理寺连日以酷刑严审前内侍总管周良与相干方士，短短几日，很多宫人与低位嫔御接踵连累入内，达数十人之多。
令人震惊的是，这背后竟是穆氏家属与庄亲王一党筹划多年的经心布局。他们先以先帝子嗣淡薄为名采选大量美人入宫，后操纵新晋宫嫔争宠之心，调拨寺人勾搭宫嫔，向先帝举荐方士，试图以丹药和邪术争恩固宠。与此同时，庄亲王结合远在封地、看似与世无争的端亲王捏造圣旨，又暗中培养其母族权势，将都城兵权紧紧掌控，只待建昭帝崩逝之日，携遗诏逼宫，登上皇位。
新帝得知此中盘曲启事，龙颜大怒，诏令将相干犯事者，共八十九人，一并即行凌迟。同时服从章太后的劝谏——“初登大位，当以仁政得民气”，除了穆氏党人与其领袖，其他方士、寺人与宫嫔等，并未连累其族人。
三月二十四日，建昭帝头七已过，停止大殓，谥号“圣昭仁天子”。原肃亲王靖祯于仁德殿昭告六合，担当大统，定年号为“元封”，尊太后章氏为母后皇太后，追封生母李嫔为恭敬仁皇后，尊圣母皇太后。
自靖祈太子归天后，建昭帝一向未肯另立新的储君。一来中宫无出，先帝并无嫡子；二来剩下的皇子中，春秋最长的皇次子靖奂，资质驽钝，脾气脆弱，颇不得圣心。他的生母贤妃身后，为安抚其母族民气，皇次子结婚后加封为端亲王，他也和王妃早早去了封地。立嫡立长，建昭帝都没有合适的挑选。
终究有人提起了建昭帝的暴卒。
墨色的天空下起了细雨，这场雨一下就延绵三日未停。皇城中一片素缟，四周可闻凄厉的哭嚎。宫人们垂首行走，不知是偶然瞻顾，还是恐怕被人瞥见本身干枯的双眼。内侍省命令，先帝驾崩，诸宫须恸哭记念，极尽哀仪。如若被礼监抓到哪个不能诚恳哭踊，那人约莫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掖庭终老了。但是大哭了三天，谁还能挤出一滴眼泪呢？
三月十六日，建昭帝驾崩。
建昭帝驾崩当日，太病院世人面对突焦炙症束手无策，也留下了对其死因的猜忌。厥后刑部与大理寺受命完整查察此事，终究的成果令人唏嘘不已：建昭帝暮年耐久服食金丹，体内丹毒堆积，实际已是外强中干。可他并不自知，在身边寺人和方士的勾引下，以金石之药强行“进补”，朝夕御女，纵欲无度，直至精气耗竭。而他死前的“蝶幸”之举，则是将建昭帝即将崩塌的生命之基完整摧垮。逐蝶时劳体过分，加上花粉激发的哮症，使这位年仅五十的帝王暴疾而卒。
皇后章氏固然未曾生子，膝下也哺育有两位皇子。此中皇四子生母瑾妃归天的早，由皇后抚养长大。但是建昭二十年太子薨逝时，因其出言无状，被贬为庶人。皇七子靖祯生母李嫔，生下皇子之前她仅是个宫女，无权扶养皇子，也只得将其养在了中宫膝下。靖祯年幼聪明，皇四子失势后，又获得显赫的章氏家属一力支撑。特别李嫔身后，靖祯更加勤恳克恭——年仅十五获封郡王，十七岁立下治水之功，加封肃亲王，自此也被推上了争储的风口浪尖。
看似井然有序的国丧背后，是朝野表里的波诡云谲。
三月二旬日，端亲王于内廷被擒，罪名是“勾搭皇五子，捏造圣诏，谋夺嗣位”。章太后始于仁德殿宣读真正的遗诏内容，乃是传位于肃亲王靖祯。是夜，庄亲王率京畿军卫三万精兵突围皇城守军，直逼内宫。
三月二十三日，在宫城被包抄整整三今后，江南道、陇西道，两道最高统军将领打着“勤王”的灯号，率十万雄师到达皇城。庄亲王与穆氏一族诸位将领以谋逆罪被当场诛杀，穆贵妃自缢身亡，其季子睿郡王逃离都城，不知所踪。
现在大统之争，庄亲王靖湛势在必得，肃亲王靖祯却也一定甘心。建昭帝身后，穆家敏捷以治丧为名带领京畿军卫进驻都城，将皇宫重重包抄。昔日的皇后，当今的太后章氏亦不甘逞强，以六宫之主的身份责令其军队不得进入皇城，同时纠集朝中元老旧臣于羲和殿共议新君之事。两边剑拔弩张，嗣位最后的争夺之战一触即发。
阮嘉光荣，这几天皇宫里乱成了一锅粥，一时还没人会想起来一个承恩未果的末等宫娥。她的日子，还战役常一样，每天凌晨起床开端洒扫鸾清宫的每一间屋子。而天井中的那些花草，也跟着建昭帝的俄然离世，被尽数毁去。
铁腕奖惩，罚且有度，责其首而宽其从。以往支撑庄亲王的贵族朝臣也纷繁向元封帝投诚示好。新帝漂亮，明言对这些人既往不咎。世人愈发对贰心折口服、戴德戴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