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踪

第300章 忘情

四周的青楼妓馆喧闹了一宿,早已疲困,众官差一走,很快便沉寂下来。白素贞听得窗外再无声响,松了口气,她余毒未消,强撑了好久,力量已竭,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坐在了椅上。

胡三书早知少主被这女扮男装的美人儿迷得神魂倒置,趟入这浑水自不出奇,只是想不到竟搅得如此惊天动地,满城风雨,苦了他提心吊胆地找寻了一夜。当下定了定神,道:“我听公甫说,帝尊从天而降,救了白衣刺客,想来昨夜的‘帝尊’就是少主了。但按龙虎山牛鼻子们的说法,少主带着她朝西边灵峰山去了,如何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城里?”

“仁济堂?”郑虎蓦地一震,惨白的脸又变成了猪肝色,拱了拱手,咬牙切齿隧道,“多谢许神医指导,郑某这就去查个水落石出,转头再登门拜访神医。解药之事,就有费心医操心了,需求甚么药材,尽管开口,事成以后,郑某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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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虎传闻有救,大喜过望,忙道:“许神医放心,郑某固然只是个捕头,却也广通人脉,不管神医缺甚么,只要叮咛一声,定可敏捷配齐。”

许宣有如当头被敲了一记闷棍,心想:“毕生不得嫁娶,师门又与林灵素为敌……难不成你也拜了甚么道姑、尼僧做师父?”又是错愕又是烦恼,口中却道:“是,是。你我假扮伉俪,也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尊师大人有大量,若晓得是为了缉捕那姓洛的小贼,也决计不会与我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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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啊”地一声,方知他恐吓那姓郑的捕头,竟是为了此节。虽记不得这少年,见他如此体贴本身的存亡,也不由打动,微微一笑,道:“忘情草一共只要三株,全都长在昆仑山不死树的树缝里,你叫那捕头七日以内从那里送来?”

言者偶然,许宣却蓦地想起那具可在刹时穿越东西南北的神棺,精力大振。此去昆仑万余里,独一能助他在七日内采到“忘情草”的,就只要这具六合棺了!

白素贞点头道:“师父不准我流露师门之事,还请许官人包涵。”脸上红晕出现,道:“入我师门,毕生不得嫁娶。若不是为了追回被盗之物,本来连庙门也不成踏出一步。以是我此番下山,才以男装示人。许官人那些戏语可别再提了,若西席父闻声了,少不得惩罚。”

郑虎神采骤变,许宣道:“此毒无色有趣,每日若只吞服小剂量,毫无知觉。等过了九九八十一天,才会渐渐发作,时而冰寒入骨,时而剧痛如焚,终究骨肉焦烂,有如被烈火活活烧死。不知郑捕爷究竟获咎了甚么人,竟能打通摆布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此奇毒?如果查不出此人,躲得过月朔,又如何避得过十五?”

正自烦恼,门板“咄咄”连扣,倒是胡三书带着许娇容仓促赶来了。见他安然无恙,胡三书又惊又喜,仓猝关上门,抬高声音道,“少主,昨晚刺杀恩平郡王的刺客……”

白素贞也不睬会,接着道:“第三,我中的毒是‘苦情花’的花毒,此花又叫‘海枯石烂’,以昆仑的‘情花’与南海的‘红豆’嫁接而成,长在西域的‘死人渊’底。一旦花刺见血,七日内必然肝肠寸断、血枯骨烂而死……”

许宣一怔,见她不似打趣,心头大凛,道:“既如此,我们当即赶往昆仑,半晌也不能再担搁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欲朝窗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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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点点头,又朝白素贞努了努嘴。两人一怔,方才明白昨夜颤动都城的“白衣刺客”竟是许宣连日追随的“白玉蟾”。

许宣拴上门,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白姐姐你也看到了,官兵、捕快正满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索刺客。我与你假扮伉俪,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反正这些官差都已当真了,倒不如将计就计,随我到舍间养伤,等风声过后,清尽了体内余毒,我再以带你回姑苏探亲之名,送你分开此地……”

白素贞只觉右腕酥麻如电,脸上一烫,挣开手,道:“多谢许官人厚意。且不说昆仑与此相隔万里,就算赶到了,也已经太……太……”她对许宣心生感激,稍有情动,花毒当即又迅猛发作,额上、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耳根、脖颈都已红透,话才说了半句,便觉天旋地转,难以呼吸。

白素贞讶异地凝睇他,想要摸一摸那行倏然滑落的泪水,指尖将触,又缩了返来。迷含混糊中想起师父曾说过:“想要修仙,必先练成万物不侵之心。这人间最难抵挡的,不是水火,也不是雷电,而是你喜好的报酬你流的泪水……”呼吸不由紧促起来。

郑虎也不答话,再也偶然缉查刺客,肝火冲冲地出门领着众捕快去了。李公甫朝许宣做了个手势,表示已让胡三书等人速速赶来。

“颜完金?”许宣固然早已推测她是为了追踪洛原君而来,但听她亲口说出,仍有些难以索解,不知她何时与那花花太岁结下的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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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感喟道:“再说这‘冰火焚心’是西域才有的奇毒,平凡人决计找不到,能懂此毒的,更如凤毛菱角,我也只在‘仁济堂’里见过一次,用来做以毒攻毒的辅药。能给郑捕爷下毒的人如此神通泛博,如果听闻动静,只怕不等我配齐解……”

许宣拊掌道:“本来如此。我与那小贼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同仇敌忾,更该同心联袂。。却不知白……娘子师从哪位神仙?”忖想白素贞既已失忆,多说无用,倒不如旁敲侧击,刺探出她师门来源,再慢慢帮她记起畴前之事。

许宣知他必已上套,将南宝棠视作了凶嫌,却用心道:“郑大人想起甚么了?”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他从我师门盗走了至为首要之物,我找他讨还返来。昨晚他送给那位太子的‘镇水鼎’便是此中之一。”

“许官人,”白素贞对他疑虑已消,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婉和缓,“第一,我不是你熟谙的那位‘白姐姐’,你真的是认错人啦。第二,我也不是甚么刺客,昨夜我想抓的不是那位恩平郡王,更不是大宋的天子,而是那和你……和你长得有些类似的颜公子……”

下一章1月27日早晨十点更新。小年欢愉!

六合棺!

白素贞又摇了点头,道:“师父说过,‘苦情花’因情生毒,所生之毒又因人而异。只要情根未断之人,被此花所伤,必受纵情殇之苦,至死方休。花儿本身无毒,天然算不上毒药,是以也就无药可解。就算你抓到洛原君,他也拿不出解药来。毒由情生,情断则毒消。若说普天之下,真有能化解‘苦情花’之毒的,恐怕就只要‘忘情草’啦。”

许宣道:“郑捕爷神通泛博,临安那个不知?小人担忧的是,郑捕爷这毒……唉,我实话实说罢,”抬高声音道:“这花毒人间罕见,捕爷只怕不是偶然间吞服的,而是有人暗中所为……”

“白姐姐!白姐姐!”见她委地不醒,许宣忙运转阴阳二炁,分流导引。过了半晌,她体内哄窜的真气跟着呼吸、心跳渐转陡峭,脸靥却还是红如桃花,映着烛光,说不出的娇媚。他却无半点如释重负之感。苦情花之毒如此狠恶,独一的解药又在万里以外的昆仑,短短七日如何获得?

许宣闻言不惊反喜,鼓掌道:“白姐姐既然晓得所中何毒,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从怀中取出洛原君的锦囊,倒在桌上,道:“这是那姓洛的小贼随身之物,你瞧瞧里头有没有解药。”

“忘情草?”许宣默念了数遍,想不起曾听凭何人提起过此物,幸亏本身早有筹办,笑道,“白姐姐放心,管它是‘绝情花’还是‘忘情草’,临安这么多药铺,四海珍奇,总能找到。就算没有,再过几天便是‘仙佛大会’,道佛各派势需求献贡很多灵丹灵药,七日以内,包管叫那郑总捕头乖乖地将‘忘情草’搜刮了送来。”

郑虎这一辈子构陷冤狱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一时候哪能排清?倒是“打通摆布”这四字如针扎刀剜,让他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她记不得畴前的统统,却为何恰好感觉他似曾了解?又为何情不自禁地信赖他的每一句话,为了他的眼泪而心跳如鹿撞?究竟只是因为情花之毒,还是真如他所说,本身洗髓涤心以后,忘怀了曾与他有过的情缘与拘束?一时候意乱情迷,体内躁动的真炁如烈火喷薄囊括,面前赤红一片,甚么也感受不到了。

许宣忙抢身将她扶住,指尖所触,只觉浑身滚烫如火,真气乱走,费了整整一夜才压下去的毒性又已汹汹发作。又惊又急,莫非历经千劫,好不轻易与伊人相逢,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玉殒香消,死生相隔?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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