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救赎
许宣想起花神谷的所见所闻，想起那山腹时空涡道内遇见的世人、遇见的本身，心乱如麻，忽想：“莪是谁？我是谁？我如果许宣，为何要南下灭宋？我如果完颜济安，为何时候只想着复仇？究竟是想要寻得六合棺、逆转乾坤的‘许宣’是我，还是意欲摧毁六合棺、禁止‘我’的‘许宣’是我？我又安知‘现在’是否仍在当时空涡流当中？这一刻的‘我’是谁？”
“苦情花之毒”因情而生，大悲的“四空掌”倒是四大皆空，以之相驱，可谓再也合适不过了。
顿了顿，道：“救人之命轻易，救人之心却难如登天。施主满腔仇恨，杀心感化，有如我年青之时。老衲原想留你在此，修禅论道，化消心魔，但眼下只怕是不成啦。幸亏贫僧看你与敖知名周旋，似邪而正，善念犹存，与当初林灵素并非同道。以你的聪明，只需保持正念，必可迷途自醒，贫僧就不必杞人忧天了。”
话音方落，又听有人叫道：“大慧方丈，我们如你所求，足足等了一夜了！天气已亮，快将那魔头交出来！”
大悲道：“施主与林灵素缘分匪浅，应知何为‘百衲之术’了？当年他从花神谷救回‘敖知名’后，曾挖人脏腑，救我肉身。贫僧模糊记得一二，如有差池，还望施主及时提示。”
当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道：“多谢长老慈悲为怀，救白娘子一命。”
(本章完)
别无良策，急道：“长老，你快与我移魂换魄，带着白娘子从‘六合棺’分开此地。等出了塔寺，再找人换个躯壳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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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外鸡鸣四起，囚室上方旳孔洞亮起一点红光，长夜终尽。
许宣还待说话，被他双掌轻拂，呼吸窒堵，有如俄然悬浮在无边无边的虚空里。
敖知名大呼一声，松开手跌坐在地，恶狠狠地瞪着许宣，想要探手朝他抓来，十指却时曲时伸，不听使唤，脸上皮肉也跟着簌簌颠簸，忽而咬牙切齿，忽而慈眉善目，神情缓慢变幻。
许宣深吸一口气，摒除邪念，道：“畴昔之我非我，将来之我将来，当下之我转眼即逝，不过是将来之因、畴昔之果。和尚问我是谁，我非我，是人间万法人缘和合。”
“施主慧根深种，当结正果。可惜作茧自缚，言不由衷，”大悲微微一笑，目光和顺慈悲，仿佛窥进了他灵魂最深处，“爱与恨皆为虚妄，抛下情执，方可摆脱。有朝一日，当你真正放下时，再想起本日所说，才会明白此中真义。”
许宣暗呼幸运，若非这魔头大怒之下将“鲛珠”与“尸萤”震碎，单凭这第一缕霞光，未见得能将其镇住。
“贫僧自囚塔下已经几十年了，”他叹了口气，眼中悲喜交杂，“畴昔心不成得，将来心不成得，现在心亦不成得。我这平生作孽深重，很多次想借此棺消弭罪孽，却不知一念起，则万劫生。此心不灭，纵有神棺何用？”
许宣大凛，金山寺虽执佛门盟主，却终不能为了一个“敖知名”，与天下为敌。
“你是大悲长老，还是”许宣右手紧攥着留霞镜，仍有些惊奇不定。
许宣奋力举起流霞镜，朝他双眼照去。
大悲道：“阿弥陀佛。五蕴皆空，五蕴非我。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又何来恩仇？何必报之？”
“且慢！”许宣热血上涌，视野也随之俄然恍惚了，伏地哽咽道，“我与长老非亲非故，岂能受此重恩！许某百罪之身，早已将存亡置之度外，但求能为父母报仇罢了。即便长老愿割肉饲鹰、捐躯救虎，我也只能心领厚意”
许宣强忍剧痛，从怀中摸出流霞镜，迎光闲逛，顷刻间霞光四射，满室皆红。
许宣又是感激又是爱护，暗想：“天下武学无不为了‘杀伤’二字，唯有这‘四空掌’能够祛毒疗伤。”他平生最为尊敬的三小我，除了父母便是葛长庚，但与医术高绝的葛神仙比拟，面前的老衲人一不消丹药，二不消金针，仅凭一双肉掌，便可起死复生，的确匪夷所思。
“长老”许宣一惊，见他遍体金光鼓励，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白玉蟾体内，方知他在隔空为她运炁祛毒，大喜过望。
霓光如虹，刺得那魔头酸泪直流，发疯似的挣扎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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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知名神采陡变，按在白素贞额上的右手青筋暴起，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大喝一声，左手按住右腕，待要疾念法诀，牙关却格格乱闯。
此时朝阳想必已跳出了地平线，瓶口如镶金边，万道朝晖在瓶壁、镜面之间反射折转，流丽万变，如火如荼。
那抹红光沿着囚室上方的“瓶颈”逐步下移，越来越低。
又听大悲道：“施主，你既已乘六合棺来回畴昔、将来，可否奉告贫僧，来此塔前你是谁？出此塔后你是谁？现在与贫僧同困塔内的你又是谁？”
大悲道：“诸行无常，五蕴非我。人间本无敖知名，也无大悲和尚。施主问贫僧是谁，贫僧又如何晓得？”
几在同时，敖知名寂然跌坐在地，低头耷肩，声气全无。
眼下白素贞气若游丝，本身又形同废人，一旦大慧方丈翻开塔门，必将连同大悲，被暴怒的人群剁为肉泥。
左手一张，将许宣悄悄提放到身前，道：“贫僧悟性浅钝，恶念难消，几十年不成正果。本日人缘和合，施主到此，不是贫僧救你，而是你救贫僧。”
许宣心中一震，如有所悟。畴前他随父亲与真姨娘听过金山寺和尚讲法，也听过家中门客参禅辩道，对于佛家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沉寂”自不陌生，但此时现在听来，却如闻天雷。
第357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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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外鼓噪四起，呼回声此起彼伏。昨夜云集而至的佛门各派明显并未拜别，从那声浪推断，少说已有上万之众。
双手分开法衣，右手食指在胸口悄悄一划，沁出一行鲜血。
许宣心底又是一震，知他犹在点化本身。回味着那句“一念起，则万劫生”，又涌起那如潮的虚妄与惊骇。
许宣听他言下之意，似是要放本身出塔，又惊又喜，正欲拜谢，又听他道：“你已修成‘无脉之身’，经络虽断，却无毛病。但你脏腑重创，不治必衰竭而死。贫僧‘四空掌’虽能驱毒化炁，却没有‘无中生有’的本领，要想救你，唯有当即改换脏腑，输血续命。贫僧老朽之躯，脏腑自不能与施主比拟，但存亡关头，也只能姑息了”
他举起右掌，微微一收，顿时将白玉蟾腾空提起。
大悲微微一笑，隔空将白玉蟾缓缓平放在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但是纵使造出万级浮图，也抵消不了贫僧罪孽之万一。”
顷刻间大汗淋漓，竟感觉从未有过的虚妄和惊骇。
老衲人与他素昧平生，仅仅几个时候前，还将他视作魔头，必欲伏之而后快，孰料现在竟愿捐躯相救？一时候惊奇有之，打动有之，惭愧亦有之，百感交叉，不知该如何答复。
许宣心中狂跳，此时他裂痛难过，也已强撑到了极限，只消那魔头一掌劈下，必死无疑。
“阿弥陀佛！”大悲捏指念诀，朝下悄悄一拂，四周炫光乱舞，天旋地转，刹时又变成了存放六合棺的“墓室”。
许宣“啊”地一声低呼，方知大悲要自剖脏腑与他改换！
敖知名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直如被天国烈火炙烤，昂身狂吼，八条铁链绷得笔挺，扭曲的脸丑怖非常。
白玉蟾眉尖微蹙，神采垂垂转红，额上、鼻尖沁出极细的汗珠，雾气蒸腾。虽未复苏，呼吸细匀绵长，心跳如初，“本真丹”的药毒明显也已被一并断根。
大悲近在面前，远如云端，浑身金光覆盖，仿佛如来普通。
又听一声雷鸣般的狂啸，震耳欲聋，许宣“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拿握不住，神镜脱手，翻身急滚。
屏息张望了半晌，浑然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也不知是死是活。心下忐忑，正待抓起神镜，爬上前探查个究竟，那厮又俄然猛吸一口气，昂首睁眼，直愣愣地瞪着他。
大悲凝睇着他，合十道：“统统烦恼，皆由自取。困住你我的，不是此塔，也不是此瓶，而是你我之心。施主若能找出答案，贫僧立即便送你出塔。”
他猛吃一惊，今后挪了数寸，“敖知名”却俄然眨了眨眼，神采大转舒缓，合十道：“善哉，善哉！多谢施主互助。”盘腿坐在满室晨晖里，宁静慈悲，如罩佛光，明显又已从魔头变回了大悲和尚。
大悲点头道：“诸法人缘而生，人缘而灭。这位女施主在蜀山修炼千年，方与施主相遇；贫僧在此苦修几十年，又焉知不是为了本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