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孟婆汤（一）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秦北洋如有所思，“天国与满清，你死我活，总有人不承认失利，就像古往今来的亡国之士，甘愿流亡外洋孤岛，也不肯做新朝臣子。”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守在太白山上？”
为体味阿幽以及太白山上这伙人的心机、脾气以及行动逻辑，秦北洋已把天国汗青补了一遍。洪宣娇，承平天国第一奇女子，艳绝一世，勇冠全军，常率女兵百名，所向披靡。每次大战，她先拜上帝，再化淡妆，乘绛马，舞双刀，长身白净，衣裙间青皓色，如皎月落白雪，清兵望之如神女下凡——“解衣纵马，内服裹杏黄绸，刀术妙速，衣色隐幻，一军骇目。”
“一口气！”
秦北洋制止九色分开地宫，特别制止它靠近阿幽。卡佳之死的前车之鉴，他不想因为这头小镇墓兽体内几块灵石的能力，再害死另一个深爱本身的女子。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承平天国的服饰衣冠轨制，历法、笔墨、避讳等等，皆分歧于历朝历代，我们希冀初创一个新六合，完整窜改这个国度……六十年一甲子，我都快九十岁了。再回顾，天国是必定要失利的啊。”
迈克尔开打趣说，还要把九色打扮成南美洲神兽“猊马”变把戏，吓得小镇墓兽连连后退呲牙咧嘴。
“婆婆，是您亲手策划了天京事情？”
面对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任何大话或借口都是徒劳，秦北洋不如直说：“婆婆，我只怕我会害死阿幽！”
“我恨她。”
“这……”
“请受北洋一拜！”
“我对不起东王，也对不起天国，这是我们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北王兵变被诛，翼王又负气出走，虽有忠王、英王、干王的忠勇才调，清廷亦有曾妖、李妖、左妖等等名臣良将，终究突破了天京。”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别人是不识庐山真脸孔，只缘身在此山中，孟婆倒是越老越明白：“北洋，还记得吗？我给你和阿幽做了一张‘合挥’，就是你们的结婚证，写有‘西王议政司’五个字。”
“不，你有前缘未了！”
“如果人活着形如蝼蚁，麻痹不仁，浑浑噩噩，那便是死了！满清统治的天下，四千万中国人，莫不如此，能有几人展开过眼睛？”
“孟婆，你已经做到了，现在是中华民国。”
听此一言，秦北洋不知所措，仿佛面对活着的汗青：“我也喝过，却忘不了。婆婆，你让孩子们喝下这碗汤，不也是为了在天国粹堂用心学习吗？”
秦北洋心中策画，莫非还是欧阳安娜？
“我本不姓洪，原名杨云娇，但与天王生于同村——广东花县的福源水村。我还是小女人时，就跟从天王去了广西紫荆山，一场梦后自称天父之女。天王是天父之子，天然与我结为兄妹。我改姓为洪，客家话里云与宣的发音靠近，才有了洪宣娇这名字。金田叛逆，永安建制，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我嫁给了西王萧朝贵，新婚不到一年，他战死于长沙南门外妙岑岭，我成了小孀妇。”
“亏你读书多！”
“我任女馆监察，东王倾慕于我，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我正芳华守寡，难耐孤单，竟有了后代私交。”孟婆放声大笑，“到了这把年纪，便也无所忌讳。天国前期由东王统管大事，天王并无实权。古往今来，功高震主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东王几次搞降童术的把戏，谎称天父下凡附体，让天王尤其窝火。让我窝火的是，东王又沉沦上新科女状元傅善祥。”
“天王……”孟婆是太白山上独一见过天王洪秀全真容之人，“不是他。”
太白山归于沉寂，阿幽仍然独守空房。每一夜，秦北洋都躲在地宫，睡在唐朝小皇子棺椁旁。唯其如此，才气确保癌细胞不复发。九色回到新旧两个仆人身边，也是乐不思蜀，仿佛回到白鹿原魔方大墓。
一个甲子畴昔，孟婆——不，洪宣娇的痛恨仍未消弭。
“我发过誓，我要亲眼看到清朝灭亡，我要让天国活的比满清更久。”
“承平天国到了天京今后呢？”
——朱庆馀《近试上张籍水部》
“我只是个小女子，哪能有那么大本事？当我是武则天吗？我只是这场大搏斗的不幸的东西罢了。我劝东王为北王韦昌辉办庆功宴，韦昌辉趁霸术害了东王，血洗东王府，男女老幼前后被杀两万人！”
孟婆将秦北洋拉起，别看这么老，手上很有力道，几十年真工夫的修为。
孟婆立即将他扶起：“你才是太白山的仆人，刺客们的首级，我这老太婆可接受不起。”
新婚次日。
“我也有前缘未了。”孟婆暴露一脸死皮与褶子，“我老是给‘天国粹堂’的学童们灌一碗孟婆汤，让他们健忘宿世的统统，好好掌控在天国的来世，做个优良的刺客或‘镇墓兽猎人’。我也经常想喝下本身熬的汤，可每喝一次，旧事反而历历在目，如血如泣……”
“您很惭愧？”
阿幽醒来，天已大亮，她从未起得那么晚！莞儿一笑，唇边似还残留他的味道。她抚摩本身的身材，又抚摩婚床的枕头，却只摸到了秦北洋的体温……刺客联盟的来宾们都已告别太白山。“天使”迈克尔也出发回美国，他与秦北洋相拥告别：“兄弟，这辈子，如果有需求我的时候，别忘了迈克尔！”
“天王算一个吗？”
“承平天国，豪杰辈出，风起云涌，撼动了满清暴政，是为反动党人的先声。但这场大事情，也培养了惨烈的粉碎。是非成败，功过参半，留待先人评说吧。一日为师，毕生为父，婆婆，请受北洋一拜。”
“中国汗青上第一名女状元。”
“莫非说——婆婆，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洪宣娇？”
“是，他是我的夫君，我是西王娘。”
秦北洋双目一瞪，九色也从黄肠题凑里爬出来了。
“冇……”
秦北洋惶恐地站起来，见到不知多少年纪的老婆婆，穿戴寿衣似的左衽衣衿，如同从当代走来的神像，或在何如桥头熬汤呢。
“对了，婆婆，我有个疑问，为何您的衣裳，以及太白山上的妇女，包含阿幽的结婚号衣，都像身后的寿衣？”
“有传说，您跟从洋教士流亡美国，远渡旧金山开业行医。”
这一夜，他正在黄肠题凑巨棺上打坐，背后缓缓传来老婆婆的声音：“北洋！你为何不睬不睬你的新娘？”
“西王——承平天国的西王萧朝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