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折照面
思过峰草庐边,宁湖衣席地而坐,眉心微蹙,头顶上方一尊精美小巧的三足耳鼎盘浮空中,鼎身由藤蔓缠就而成,披发着一股草木的暗香。崖边几棵山樱,粉瓣无风自落,簌簌飘进鼎底,不知不觉积了厚厚的一层。
鼎下与宁湖衣齐眉的位置,一具干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在缩小。小鼎底部洒下青光,将干尸覆盖于内,那青光仿佛炽热非常,照得干尸黑烟四起,袅袅上升的黑烟又将墨色的小鼎熏得阵阵泛青。
都看人打出这么非人类的一架来了,不消思疑他必然穿越到了修真|天下里,顾少白想。以是弱肉强食说杀就杀并不但仅是小说里写写的了,而是变成了他现在必须面对、必须风俗的常态。
好一派闲情逸致的风景,如果不看小鼎下方的话。
没想到那傀儡炼出的东西竟呈婴形,虽说形貌可骇了些,却比丹形不知好了多少,用下去少不得要晋升三阶,看来本日一番也不算白搭工夫了。宁湖衣盯着炼出之物,眸中闪过一丝流光,檀口一张,毫不顾恤地将鬼婴吞入口中,仿佛觉着囫囵吞下颇是有辱斯文,还动嘴嚼了嚼,绛色的汁水将薄唇染得殷红一片。
顾少白如有所思,而池中的宁湖衣已打坐结束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弄乱的衣衫,食指一弹打出一道禁制,而背工掌一翻,晃了晃平空呈现在掌中的莹白鲛珠。
在存亡攸关的题目面前,顾少白光荣地踌躇了。就算要义正言辞地回绝那也得有命在啊,洁身自好风霜不染不与妖邪同流合污的高贵品德都是留给具有配角光环的人的,至于身份都还成谜的他……还是静观其变吧。
醇厚的灵力从喉处一起滑下,感受着丹田处缓缓聚起的暖流,宁湖衣笑了笑,伸舌舔了舔唇角,味道实在不错。而鲛珠内的顾少白攀到池边,正巧将他炼化人体、吞吃鬼婴的一幕看在了眼中,当即吓得坐在了地上。
鲛珠内一阵天摇地动。正托着下巴深思的顾少白冷不丁摔了个倒仰,眨眨眼睛,撞见池中本是背对他的宁湖衣已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温润的面孔倏忽放大了几倍,棱角清楚的薄唇上还沾着血水,仿佛看得见他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他,而背面一歪,戏谑一笑,一字一顿道:“都雅么?”
大惊过后,顾少白四仰八叉地瘫在池边哭笑不得。甚么盟友,甚么大腿啊,底子就是个变态吧!固然圣父杰克苏已经后进好久,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亦正亦邪的范例合法受欢迎,但不管甚么小说,大略还是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按他如许别人撩他一下恨不得要挖地三尺掘人祖坟的架式……绝对没有配角命,抨击手腕又如此简朴卤莽不计结果,顶多是个小boss,戏份还不超越三章。
顾少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坏不过被人一巴掌拍死,做个史上最失利的穿越者,任务完成,打个结束标签,说不定还能穿归去,怕啥?
干尸在青光的炙烤下好似熟透的肉普通收回滋滋的声响,只不过烤出的不是油,而是血普通暗红的汁液,扭转着在空中会聚成一股血柱,源源不竭地注入小鼎内,将鼎底本是淡色的花瓣染得猩红欲滴。
稀里胡涂出去转了一圈,目瞪口呆地看人打了一架,话没说上一句又被扔回了幻景里,还差点丢了小命,真不知该说点甚么好了。
固然顾少白四周留坑毫无节操,三观还是比较正的。要他对一个变态昂首称臣,奉承地抱大腿求庇护,这……这这这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不过半刻工夫,干尸已被炼化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鬼婴,心脏的位置模糊收回淡青色的光芒,恰是那九天钟蕊。
并且他还没忘了阿谁青衣男人,看起来很短长的模样,固然搞得他差点没了命,却始终没有对他暴露过歹意,也许先前只是一时手误也不必然呢。更首要的是他模糊熟谙本身,还能把他变出去拽出去的,必然和他干系匪浅!如果能和他混个脸熟,交个朋友,再抱个大腿,起码性命不消愁了吧!
顾少白越想越妙,从速爬起来左顾右盼。就在他一门心机认定青衣男报酬“盟友”并且想找他好好交换一下豪情趁便求个安抚的时候,湖泊中心倒映出的气象让他恨不得本身从没这么想过。
饶是顾少白做足了心机扶植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暗道此人要长着一张骇人鬼相便罢了,偏就是顶着这副温文尔雅的面孔做下如此可怖之事,让人背后徒然一冷,下认识地毛骨悚然起来!
毕竟是对“坑王”、“短小君”、“上面没有”等等骂名都能欣然接管的男人,顾少白很快豁然了。纵横网文界很多年,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想读者每天变着花腔的催更,心机本质进步了,脸皮变厚了,气度开阔了,看甚么都特别开。
顾少白有些后怕。万般假定不过胡想,真正身临其境才知其中短长,特别是四周的人都身具移山倒海之能,只要他懵懵懂懂,连半点自保才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身做人刀俎下的鱼肉。独一值得光荣的是他还活着,还好好地喘着气,还不足力思虑本身到底碰上了些甚么鬼玩意。
事理他都懂,可他又能做甚么呢?本觉得赖着是团白雾谁都打不着,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大手一挥,轻而易举把他捆成了个粽子,固然最后没如何他,但能捆他就代表能揍他能打他能杀他……够吓人的了,他却始终束手无策,乃至连开溜的本领都没有,以是任他想得再多,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此人究竟是人是鬼?!那白衣男人方才还好端端的,不过斗法落败,眨眼间被他剥皮做成了干尸……这就算了,老是对方下毒手在先,成王败寇没甚么好说的,好歹给人留个全尸吧,哪知此人竟不满足,非得将个会跑会跳的大活人生生炼成小鬼拆吃入腹才算完,看他满足的神采、怡然得意的神态,的确蛇蝎心肠,毒到了骨子里!
顾少白冷静点点头,感觉非常有事理,以是接下来该好好想想此后要如何在青衣男人部下讨糊口……呸,要如何跟青衣男人打交道了。
雪地里的湖泊还没消逝,顾少白趴在池边扶着脖子喘气,一边艰巨地消化着方才产生的统统。
固然他对各种修真套路了如指掌,曾感觉本身能够靠纸上谈兵的经历以一当十,但现在就算他还是具有上帝视角的作者,那些层出不穷的神通和变幻莫测的险境都需求他亲身经历,他已经成了这个天下既定法则中的一员,没法再天真地置身事外了。
宁湖衣展开眼睛,朝小鼎招了招手。小鼎闻声而动,蒙头飞进他怀中,仿佛吃饱满足,欢乐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而后越变越小,摇摆着钻入他腰间的乾坤囊中消逝不见了。
若说先前黑暗中不着边沿的遐想和雪地里匪夷所思的气象让他对这个别致的天下有了一个大抵的熟谙和必然程度上的心机筹办,那么刚才惊心动魄的一番经历则直接把修真界的光怪陆离和凶恶万分真逼真切地闪现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