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第一一六章

刑部尚书恍然大悟,领命退下了。

卫秀倾身,轻柔一吻,落在她额上:“定将与卿共白首。”

卫秀已显出和顺的笑意来,濮阳也望着她,轻柔浅笑,声音亦低柔下来:“君之脉象,应指有力。”

倒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策画。

卫秀转手,将医书递给了她:“你入宫以后,还看过?”

她常坐殿中也是无趣,虽有话本诗赋为伴,却也不能总让她捧着书。濮阳便将此事,当作一桩轶事,说与她解闷。

窗外老树发新枝,又是一年春季。

但刑部是要归档的,狱中罪犯,皆尚书职责地点,目睹到了年底将近,刑部尚书便揣着焦邕一案的文书,入宫求见了。

濮阳接过一看,面上便有了笑意:“这是我特回潜邸取来的。”卫秀去了邙山那两年,她经常感觉孤单难言,想到她曾教过她如何评脉,便亲去了一趟潜邸,取了书来,无事之时,便本身学学,算是打发无趣辰光。

濮阳嗤笑:“推得倒洁净。”

大理寺卿此言在理,也是他们三人商讨的成果,濮阳思考后,便准了。

濮阳想了一会儿,道:“既然罪同谋逆,便依滕王例吧。”

焦邕行刺天子,论罪当诛,祸及满门,但天子都不问,大臣们便更躲得远远的。焦邕鸿胪寺卿做得好好的,俄然去行刺圣驾,也不知此中有多少内幕,如果左问右问,问成一个大案,京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大臣们谁肯沾手?都当作忘了此事。

宫人送了今秋新制的蜜饴出去。卫秀便知约莫是药煎好了。公然不久,一名小内侍端了一玉碗快步入殿来。

焦邕入狱以后,是濮阳亲身密审。

时节已入冬,王师击溃李寿雄师,活捉李寿,刚幸亏正旦前几日班师回朝,将贼首当作贺仪,在正旦大典上,进献天子。

如此功德,濮阳却并不觉很多欣喜,她空下来后,便将大半时候都用在卫秀身上。每日都与她一道,看书也好,作画也罢,老是陪着卫秀,不让她感觉无趣。

大理寺卿便上前陈述:“依臣之见,不如留滕王一命。”事到现在,滕王即便保命,也走不出大牢了,再也掀不刮风波,“留他一命,是陛下仁厚,以德抱怨,天下人必感念陛下宽仁,今后再有人预借二王行乱,也无人会说陛下的不是,只会觉得是那逆乱之人狼子野心,不知感念朝廷恩德。”

如此一来,政务便又都回到濮阳身上。

约莫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滕王招得甚是痛快,所求独一件,便是要保本身一命。濮阳俄然想到那日汉王冲进宣德殿,宣称愿以死证明净,只求保全汉王妃,便顺口问了一句:“滕王可问过滕王妃景况如何?”

她便不再劝,与濮阳说些旁的。

她将此事说与卫秀,卫秀沉默很久,方道:“如此,也好。”

幸而李寿那十万雄师看似张牙舞爪,实则如一盆散沙,朝廷雄师合而攻之,李寿竟不堪一击。初战溃败以后,又是数战数败。

卫秀笑着伸脱手腕来,濮阳搭上她的脉,细细诊断,过了好久,她望向卫秀,展颜笑道:“脉象安闲和缓,不沉不浮,不迟不数,节律均匀。”

刑部尚书一愣,滕王得以活命,乃是朝廷欲借他建立宽仁,焦邕又是为甚么?

濮阳叹了口气,当日的事,本是卫秀种下的因,她将其化作留焦邕一命的果,也算减轻一些卫秀的惭愧吧。

滕王比汉王小上仲春,不想竟很有胆识。

仗还在打,朝廷却已不那么繁忙。唯有刑部尚书,甚是烦恼。焦邕行刺天子,误伤皇夫一事早已审明白了,但是陛下还未将其科罪,大半年了,也未问过一句,只将焦邕羁押在刑部大牢,好似忘了这小我普通。

滕王逆案,干系甚重,兼之他是皇弟,身份贵重,即便落魄,也不成以小吏辱之。濮阳为显慎重,诏令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大夫三司会审。三司行动迅捷,不过三日,便将滕王供词送到濮阳手中。

卫秀醒来,一向没有问过何人行刺,怕是已猜到了。京中能知天子行迹的,只那几个,此中敢行刺圣驾的,唯有焦邕。

如此京中算是定了,只等王师回京,论功行赏。

秋风起,秋意渐浓。

“行刺圣驾,罪同谋逆,按律当以夷族论处。”刑部尚书禀道。

卫秀更加少出殿门,濮阳奏本都不让她看了,令人往宫外网罗了些话本来,又命崇文馆将今岁御制新书进上,与卫秀解闷。

濮阳一哂置之,倒是刑部那头,审出了大案。

得了礼部侍郎供词,又照他招认往他府中搜出了很多来往手札,滕王造反之罪证据确实,濮阳下诏将滕王投入大狱,令刑部再严加审判。

卫秀见她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普通的神采,不由轻笑。

卫秀为免她担忧,也依她的意。

净水早已备下。卫秀漱口,又含了一片蜜饴,口中的苦味也跟着淡去。濮阳悄悄吁了口气,汤药端来时,她便如临大敌,卫秀用药,她眉头锁得比卫秀还紧,药碗空了,她忙端净水,又递蜜饴,比卫秀还严峻。

还未入冬,她便已觉森寒入骨,如此丰富的小毯盖在身上,竟也不觉热。

濮阳见他面有疑色,便道:“当年晋王之乱,朕受困宫中,赖焦邕兵围晋王府,方得得救,朕念及他当日功绩,故而从轻措置。”

御史大夫回道:“滕王殿下并未问起过王妃,只频频拜托微臣,向陛下陈述,他是受李寿勾引,并非故意要反,求陛下部下包涵,饶他一命。”

“可惜了,这战略粗陋了些。”卫秀倚着凭几,淡淡笑道。

可惜了,汉王怯懦,不明事理,汉王妃却颇能明辨是非,拦住了汉王。

眼下滕王正于狱中受审,汉王的臭名倒是就此洗脱了,朝廷即便要顾忌她,也不成再借李寿之乱行攻讦之事。

濮阳倒也不是忘了此事,只是因焦邕原是仲氏弟子,他所行之事,又是为仲氏复仇,故而不肯去想。

卫秀医术远在周太医之上,自也明白,故而她常日里也非常留意本身状况。只是不肯挂在嘴上罢了。

实则,再苦的药汁,喝很多了,便也不觉很多难下咽了。她现在用药的次数,与用饭差不了多少,早已成了风俗。只是七娘还是不风俗。这蜜饴便是她弄来的,特令膳房遵循了她口味制成,让她用过药后,好压压苦味。

卫秀饶有兴趣道:“莫非已将此书读透了?”

他只凭这一点也许,便暗藏行刺。谁知先为羽林发觉,又经卫秀反对,终究功亏一篑。

濮阳取过一厚软的小毯,小毯狐皮所制,厚软却又简便,覆到卫秀身上:“只梁州十万雄师,朝中无重臣为应,处所无将帅呼应,他便敢反,这战略又能周到到那里去。”

濮阳在她身边席地而坐,亦颇觉风趣:“不如尝尝?”

卫秀一笑,将小毯向上扯了扯,她手中还抱动手炉,手炉中是新换的炭火,另有些烫,便搁在怀中贴着。

卫秀正要将医书放回原位,濮阳悄悄走了过来,探过甚来,猎奇道:“你寻见甚么了?”

朝中极是奋发,这是濮阳即位一来头回欲兵变,平叛以后,她的声望也跟着减轻。军中很多后起之秀也成了天子亲信。

开初劝说汉王他杀那位礼部侍郎,竟是滕王的人。李寿当真拥立也非汉王,乃是滕王。他们原是算计着汉王不通政务,劝他就死,如此一来,天子昏聩,逼杀宗亲的名声也定了,必可激起天下义士愤恚,而到当时高帝诸子,便只剩滕王一人,滕王再设法从京中脱身,往李寿军中坐镇。

那是在公主府的事,不想七娘竟将这本医书,带进宫里来了。

“不苦的,”卫秀柔声道,“你别严峻。”

鸿胪寺卿乃是清贵之职,既不掌兵,也无大权,他在军中的权势随他阔别军中一日日崩溃。焦邕见此,便急了,后得知天子仓猝往邙山探病,方知皇夫身在邙山。他便鉴定皇夫在病中,天子去探过一回,必会有第二回。濮阳无子,汉王滕王皆无根底,濮阳若俄然驾崩,朝廷也许便能乱上一乱,萧氏也许将会祸起萧墙。

玉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看着便知苦极了,卫秀接了过来,往碗中望了一眼,便一口气饮尽了。

濮阳正观赏一大臣献上的古画,见卫秀从矮柜中取了本书出来,便出了神,她冲执画的两名內侍一摆手,令他们退下了。

这回李寿造反,除却用兵,还派人往各地漫衍谎言,称天子得位不正,顾忌二王,欲行诛杀,他为高帝血脉,“不得不反”。

濮阳也顺着她。实在周太医早已与她说过,今冬需求多加留意,不成令皇夫受凉。她伤了肺,伤口愈合,脏器还在保养,尚未规复元气,若受风寒,便甚毒手。

留了滕王一命,便是朝廷仁义,再有下回,百姓也不会信赖了。

殿中放了好几个火盆,暖意熏人,卫秀翻出一本医书来,恰是当年她病中无趣,教濮阳把脉的那一本。当日她赠与濮阳,令她带归去研读,她也认当真真的看了,待她病愈之时,已是颇见效果。

“嗯嗯。”濮阳应了两声,像是听出来了,但卫秀晓得,下回她还是会那般如临大敌。

推荐小说:

我和女神流落荒岛的日子 |  武谪仙 |  誓不为妃:重生嫡女狠绝色 |  诡异降临:饿死鬼的我吞噬一切 |  庶嫡 |  王北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