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宦官索贿贾府失声
恰是说着，抱琴已是端茶出去，见着元春犹自主在那边，忙道：“娘娘，您正病着呢。”话音未落，贾母、王夫人已是重将元春扶到榻上卧下：“恰是，现在秋寒露重，便是白日里，也须暖着些才是。”
却说来的并非甚大寺人，原是小黄门，因此并未曾摆香案启中门跪接旨意。外头门吏出去，先报与贾赦、贾政、贾琏三处，不想贾政在贾母这里，贾赦、贾琏父子就自先畴昔应酬，方晓得因贤德妃贾元春这两日忽而病重，又有旧例，方使了个小黄门过来打个号召，请贾母、王夫人早两日入宫探视。
说到此处，世人虽另有几用心神不定，到底面上都能掌住了。自来上行下效，一干仆妇人等见了，便也垂垂如常。倒是宝美女等晓得了，俱是不敢多言多语，只不过一径照着贾政贾珍所言行事罢了。
王夫人听得内心更加松快，因笑道：“但是头前那位公公？方才我们也撞见了，瞧着描述言语，倒是驯良。”元春倒是听得一怔，因问道：“老太太、太太们也见钱公公？他是新近汲引发来的司礼监秉笔寺人，也打小服侍圣上，最是内心明白的，等闲不好靠近。”
那大寺人倒也知礼，昂首见着贾母一品夫人的妆饰，忙上前略略一礼，又见邢夫人、王夫人后退两步不回礼，且要回礼，内心自受用了三分。贾母又非常亲和，言语识相的，他便笑道：“咱家方才受命过来宣圣上口谕，分歧竟这般巧，正碰到老夫人、夫人们。”
抱琴笑着捧了茶来，一一送到大家手边，口里却道：“前儿娘娘可不是这般说的，言语悲观，唬得奴婢日夜不安。不想今儿见了老太太、太太，内心一欢乐，竟就好了。”
王夫人见着世人皆无言语，不觉珠泪滚滚，哭道:“这好好的，娘娘如何就病重了？也不知是个甚么病症，好叫我悬心！”她母女连心，如此哭泣旁人也说不得甚么。
贾政虽是悲伤，到底外头也是经历过的，原不过因父女之情遮了眼，此时心神一震，竟回转过来，不免点头称是，又道：“自来伤春悲秋，时气而至。加上娘娘一时病了，心有所感也是常情。”
“只消娘娘无恙，旁的再不消多愁。”贾赦一听元春无碍，便诸事不睬。倒是贾政晓得些世情，且与贾母等待着那夏寺人过来。不想等了半日，不过一句凡是钱寺人所言，皆答允下来的话。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听了，只说正应了贾政、贾珍的话，皆是暴露笑来，又欣喜元春：“娘娘原有非常的福分，现在水满则溢，方病了这几日，好生将养将养，天然安妥，却不能暴躁伤感。”
还是那贾珍本自隔了一层的，又是晓得些世情的，因道：“老太太，现在诸事不明，许是娘娘病了一阵，又在宫中孤单，不免有些悲观，方有这么一番话。一定真情就是那般。反正后日便能入宫探视，彼时一见便知，何必现在悲伤，倒显得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该有的礼数。”
如此说了一番，王夫人也内心奋发了三分，又觉再哭竟是咒着元春，忙收声拭泪，声音稍有暗哑，神态比之先前却好了五分，口里连连道：“必是如此！必是如此！”贾母看她一眼，方点头道：“你们说的在理，娘娘自小安康，又是有大福分的人，一时小病罢了。明儿我们入宫探视，好好安慰一番，天然也就病愈好转。”
这忽如其来一番话，不说贾母等一怔，就是抱琴也是迟了一刻，方连声笑应了：“既是有缘法，那可再好不过。”那小吴公公便将钱寺人在京中的一处府邸说道明白，方才告别而去。
那贤德妃元春早便清算划一，头戴金丝八宝快意髻，绾着一对鸾凤挂珠钗，耳中项上皆悬明珠，一身银红镂金凤穿牡丹银红宫装，像是平常宫中模样儿。只细细一打量，便能瞧出她粉面微白，唇上微青，连着身形也比头前蕉萃了三分，虽是妆容安妥，也能瞧出恰是病中。
“抱琴，娘娘的病……”王夫人这两日日夜悬心，一时见着她，不觉健忘，竟就在外头问了起来。还是贾母咳嗽一声，瞪了她一眼，方拦下了：“娘娘天然安妥。”
抱琴这方松了一口气，又见时候实是紧着，便对贾母三人道：“老太太、大太太、太太，这是功德儿。只现下娘娘不晓得，婢子也分歧多说，等会儿回与娘娘，必使夏寺人往府里一趟。”贾母自知宫中事多，略一点头便领着邢夫人、王夫人归去，又将此事首尾皆说与贾赦贾政。
抱琴原在宫中历练过来的，言行不着陈迹：“是，恰是老太太的话，娘娘这两日竟好了很多。就方才儿，圣上方使钱公公过来探听呢。老太太、太太们万勿担忧。”
元春面上笑意一时消去，眼里也显出几分欣然，半晌才道：“竟就到了时候。罢了，过不很多久，娘们儿天然能再见面的，倒不必悲伤。”话虽如此，四人却犹自舍不得分离。又说了小半晌话，元春想着起家相送，毕竟身在病重，且尊卑有序，只得目送贾母等去了。
闻说这等动静，贾赦、贾琏父子皆是吃了一惊，又忙取了上上等的谢银打发这小寺人，转头就令人报与贾母、贾政。由此一来，阖家高低人等晓得的，心中俱是惶惑不安，倒是贾母内心明白，又令人请了贾珍过来筹议，却也无从区处：自来存亡有命繁华在天，谁能强争了？
只这原就不是功德，她再一哭，屋子里顿时更加沉凝下来。
“只消娘娘善自保重，我们天然无忧。”贾母细细安慰一番，又问宫中景况。元春微微一笑，朱唇微启：“事事皆如平常，不过我病了，圣上不免多令人探听两回，旁的倒无可多说了。”
元春微微一笑，虽脂粉也掩不住病容，精力却还好，一双凤眼波光微动，自有几分美好：“不过因着时气病了几日，那里就到这境地了。”口里说着，她忙让贾母等坐下，又责怪抱琴多嘴。
元春点头称是，端茶吃了两口，一双凤眼更加熠熠生辉，面上含笑道：“原是我经历的少，方暴躁了。头前还想着不能惊着了老太太、太太，又特特打发人说了动静。可那小公公一走，我便悔怨――只怕这一声畴昔，府中不但不能放心，且要为我日夜悬心了。”
这话确有一番事理。
贾母忙将这钱寺人一应事体说了一回，元春听了，不觉冷静考虑，半晌才笑道：“许是真有缘法罢。老太太、太太也不消非常担忧，万事且有我呢。”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皆是低头而去，不想抱琴将她们送到宫门处，就瞧见外头竟候着个小寺人。见着她们来了，那小寺人忙上前施礼，满脸皆是笑：“抱琴女人，这几位便是娘娘的尊亲了？”
贾母、王夫人不觉眼中一红，却还先低头见礼。元春早已起家，见她们如此，忙一手搀扶住一个，又对着邢夫人道：“好轻易过来，又是在我这里，这些俗礼竟还罢了。”口里说着，她已是微微泪湿双目，细细打量贾母、王夫人描述：“不觉数月畴昔，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竟比头前瞧着眼熟了些。”
贾赦诸事无能，贾政平日不善俗务，世人一番商讨，先令人投帖，
如此便将这一件事搁下，娘们儿又说了些闲话。不觉光阴如水，抱琴原就令人盯着时候，瞧着差不离了，忙就出去道：“娘娘，已是到时候了。”
由此贾府高低心中略有不高山熬了两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皆是早夙起家，按品大妆，且往宫中探视。虽说宫中端方严苛，到底有几分惯熟了，三人皆按礼而行。小半日畴昔，她们便要入了贤德妃地点凤藻宫。恰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想里头就出来一行寺人，临头的寺人年约三十许，面白眼细，细看服饰倒是掌权的，贾母人等一见，忙收脚立定一旁。
贾母传闻是受命宣旨，又是口谕，想来必是圣上靠近之人，更加谨慎，略略躬身应和了两句，只说缘法而至。那大寺人听了，自是一笑，又说两回话便告别而去。贾母等方松了一口气，直往凤藻宫里去，却早有抱琴迎了出来，笑道：“老太太、太太们来了，娘娘方才还念着呢。”
这话一说，三人皆是内心一松，忙随她入内探视。
“恰是。”贾母不知，抱琴原在宫中行走，却认得他，也不敢骄易了，笑着上前一礼，因道：“小吴公公如何来了？可有甚么叮咛？”那小吴公公笑得更加畅怀，一双细眼几近弯成两道缝儿：“当不得抱琴女人这礼儿，原是钱爷爷打发我过来讲一声，道是与娘娘尊亲有些缘法，想着今后走动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