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2)
贾珍因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欠都雅,便是执事也未几,是以心下甚不安闲。可巧这日恰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抬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贾珍忙接着,让至逗蜂轩献茶。贾珍心中筹算定了主张,因此趁便就说要与贾蓉蠲个出息的话。戴权会心,因笑道:“想是为丧礼上风景些。”贾珍忙笑道:“老内相所见不差。”戴权道:“事倒刚巧,正有个美缺。现在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晓得,我们都是老相与,不拘如何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瘦子来求,要与他孩子蠲,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我们的孩子要蠲,快写个经向来。”贾珍传闻,忙叮咛:“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经向来。”小厮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贾珍看了,忙送与戴权。戴权看时,上面写道: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戴权看了,回击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说道:“返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那经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小厮承诺了,戴权也就告别了。贾珍非常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临上轿,贾珍因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戴权道:“若到部里,你又亏损了。不如平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贾珍感激不尽,只说:“待服满后,亲带小犬到府伸谢。”因而道别。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接着,便又听喝道之声,本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少时,三家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胜数。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可巧这日非端庄日期,亲朋来的少,内里不过几位远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有人报说:“大爷出去了。”吓得众婆娘的唿一声,今后藏之不迭,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哀思了,因拄了拐踱了出去。邢夫人等因说道:“你身上不好,又连日事多,该歇歇才是,又出去做甚么?”贾珍一面扶拐,扎挣着要蹲身跪下存候道乏。邢夫人等忙叫宝玉搀住,命人挪椅子来与他坐。贾珍断不肯坐,因勉强陪笑道:“侄儿出去有一件事要哀告二位婶婶并大mm。”邢夫人等忙问:“甚么事?”贾珍忙笑道:“婶婶天然晓得,现在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偏又病倒,我看里头实在不成个别统。如何屈尊大mm一个月,在这里摒挡摒挡,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本来为这个。你大mm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王夫人忙道:“她一个小孩子家,何曾颠末如许事?倘或摒挡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贾珍笑道:“婶子的意义侄儿猜着了,是怕大mm劳苦了。若说摒挡不开,我包管必摒挡得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从小儿大mm打趣着,就有杀伐定夺;现在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更加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mm,再无人了。婶婶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返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灵牌、疏上皆写“天朝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会芳园的临街大门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定时吹打,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防护内廷紫金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劈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永运承平之国,总理虚无沉寂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以及“恭请诸伽蓝、揭谛、功曹等神,圣恩普锡,神威远镇,四十九日消灾洗孽安然水陆道场”诸如等语,余者亦不消烦记。
这里,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丁稠浊,丢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平钤束,无脸者不能长进。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民风。不知凤姐若那边治,且听下回分化。恰是:
只是贾珍固然此时情意满足,但内里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摒挡事件,唯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是以心中不安闲。当下正忧愁时,因宝玉在侧,问道:“事事都算安贴了,大哥哥还愁甚么?”贾珍见问,便将内里无人的话说了出来。宝玉传闻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小我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必安妥。”贾珍忙问:“是谁?”宝玉见座间另有很多亲朋,不便明言,走至贾珍耳边说了两句。贾珍听了,喜不自禁,赶紧起家笑道:“公然安贴,现在就去。”说着拉了宝玉,辞了世人,便往上房里来。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你今儿如何样?”凤姐儿道:“太太尽管请归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眉目来,才归去得呢。”王夫人传闻,便先同邢夫人等归去,不在话下。
王夫民气中怕的是凤姐儿未颠末丧事,怕她摒挡不清,惹人笑话。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地步,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入迷。那凤姐平日最喜揽事办,好矫饰才调,固然当家安妥,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平,巴不得遇见这事。本日见贾珍如此一来;她心中早已欢乐。先见王夫人不允,后见贾珍说得情真,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说得这么诚心,太太就依了罢。”王夫人悄悄的道:“你能够么?”凤姐道:“有甚么不能的!内里的大事大哥哥已经摒挡清了,不过是里头看管看管,便是我有不晓得的,问问太太就是了。”王夫人见说得有理,便不出声。贾珍见凤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很多了,反正要求大mm辛苦辛苦。我这里先与mm施礼,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里去谢。”说着,就作揖下去,凤姐儿行礼不迭。
贾珍便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命宝玉送与凤姐。又说:“mm爱如何样就如何,要甚么尽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用心替我省钱,只要都雅为上;二则也要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用心怕人抱怨。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凤姐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哥哥既这么说,你就照看照看罢了,只是别自作主张。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要紧。”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又问:“mm还是住在这里,还是每天来呢?如果每天来,更加辛苦了。不如我这里赶着清算出一个院落来,mm住过这几日倒安稳。”凤姐笑道:“不消。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每天来的好。”贾珍传闻,只得罢了。然后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