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第六章、不测之祸

刁协道:“今裴公入长安执国政。畴昔裴公南渡,大王待之甚厚,且敬奉东海太妃。太妃者,裴公之姑母也;大王之子,今绍继东海余脉,有若裴公之甥。且裴公得掌徐方,亦大王之命,必定深德大王。裴公在朝,于大王无益而无损,若能善加运营,南北应和,大王在江左即成深固不摇之势。岂可反听庾亮之言,而获咎了裴公呢?”

刘隗倒没想到司马睿那么大反应,从速昂首表态:“设若天子不讳,天下民气,尽在大王,我等亦当善辅大王,以绍续晋室。大王试想,南阳王在上邽,间隔长安天涯之遥,而不肯往救,反断绝陇道,则其心不问可知矣。莫非大位能够落于他手么?”随即话锋一转,说:“但是时移势易,于今胡寇暂退,长安无警,天子保安,大王自当恪守臣节,不成妄起贰心……”

刁协说了:“畴昔天子在长安,因胡寇侵逼,危若累卵,屡颁诏请大王率师勤王,而大王不该。我等自知乃因江南乱事未平,将骄士惰,实不堪用,若投之以北虏,徒损气力,而于国事无补也。但是天子一定知情,即便知情,亦一定能够谅解大王的难处。幸有裴、祖北渡,运营淮上,大王乃命之北伐,长驱直入,光复洛阳,进援长安,天子本当厚感大王恩德才是。但是庾亮进谗,竟使大王命令裴、祖班师,若天子闻此,将如何对待大王?”

司马睿听着都快哭出来了。他本人并没有甚么野心,以是很看重假造的名分,而非实际的权益——何况就算论及权益,建康之政也是筹划在以琅琊王氏为首的朱门大族手中,他本人不过一面临时挑起来的大旗罢了。那么倘若朝廷把这面大旗给拔掉呢?或者决计肠往江东多竖几面大旗呢?即便王导、庾亮等人再忠心,你敢包管其他家属不会摆布扭捏乃至顶风转向?

因而刘隗便聘请刁协同往,去谒见司马睿。刁协字玄亮,勃海人,时为丞相左长史,名位仅在王导之下,他和刘隗志同道合,向来仇视王氏家属,进而恨恼王导的亲信庾亮,是以欣然从命。

刘隗诘问道:“此三家可渡,那旁的家属呢?既有锁江之令,则不当辨别亲疏相互,若止许三家渡,别家又会如何对待王命?南来世家,经纬勾连,皆有亲交,如果再通过别人向大王讨情,大王许是不准?”

而在这条时候线上,固然司马睿尚未即位,刘隗、刁协也没能执江左之政,但他们对王导所代表的世家大族,却已然心生出了恶感。江左应当是朝廷的,至不济也该是诸侯王的,甚么时候轮到门阀来主掌政权了?并且王氏权势过大,王导实执建康之政,王敦重兵在手,虎踞上游,不管对于国度社稷,还是建康政权,乃至司马睿本人,都绝非功德。故此他们才趁机攻讦庾亮,想要先斩断王导的一根臂膀。

司马睿听闻此言,当即就惊得面如土色。

但是刁协的假定还没有完:“明天子为吴王之子也……”司马邺本来是吴敬王司马晏的第三子,司马晏是惠帝司马衷、怀帝司马炽的异母兄弟,纯是靠着如此近的血缘干系,司马邺才得在长安继位,且并没有激发担当资格上太大的非议——“若令人绍吴王之业,且归藩治国,大王又将如何应对啊?”江左膏腴之地,尽在三吴,倘若某天俄然降下来一个吴王,直接把吴郡乃至吴兴、毗陵等郡全都拿走了,试问你在建康还能呆得住吗?

刘隗说这不敷啊——“三家虽渡,其他侨客,焉知与裴氏无亲?若只允三家渡,一则乱建康之法,伤大王之明,二则亦启裴公疑窦。若知有锁江之事,裴公又将如何测度大王情意?今中州虽复,户口多失,若不使侨客归乡,势难安定,裴公岂能不虑此?大王何故反要逆其意而行呢?”

刘隗插嘴道:“我料必庾元规劝大王锁江,彼之说词,亦能猜度一二。他但是说,一旦允人北归,则江东必定民气浮动,侨客不能竭诚以效命于大王,土著亦不肯再遵大王号令,不必三蒲月,相府即空……是以不得不暂下锁江之命,以息妄念,以待良谋……”

刘隗问道:“叨教大王,大王自琅琊而迁江左,得群贤效命,土著归服,即将底定六州,事气力从何来?”

随即刘隗便受命北渡,前去长安,游说在朝的裴该等公卿去了。庾亮被捕下狱,颠末王导、周顗等人几次规劝司马睿,这才终究获得赦免,但被罢免,勒令归家检验……

司马睿闻言大惊,仓猝摆手辩白:“孤岂有背弃朝廷之意啊?玄亮慎言!”

关头是琅琊虽为大国,国王论血缘却间隔皇室比较冷淡,司马睿本人的威望满是大族们哄抬起来的,但人家既然能够搀扶你,也随时都能够丢弃你啊。在本来的汗青上,就因为这点天赋不敷,导致了东晋建立后,“王与马,共天下”,皇权陵夷,门阀势大,这类局面一向持续到刘裕篡位、南朝开端才终究有所窜改。

王敦取胜的最直接启事,实在恰是司马睿软弱本性使然,刘、刁建议他尽诛在建康的王氏族人,他却不肯服从——刘、刁之败,实在王导乃至庾亮都是乐见其成的,则有这些大族在建康,或明或公开做内应,官兵又焉有不败之理啊?

司马睿嗫嚅着说,我晓得本身错了,这不是答应卫展他们三家北渡了嘛……

刘隗道:“庾亮觉得只要锁江,不放侨客北归,风波便可垂垂止息,此言大谬!即能留彼等之身,不能留彼等之心,自此痛恨大王,建康之政将更混乱。且长安如闻此事,止一道令,便可使大王多年劳苦,尽数掷于东流之水!”

司马睿皱眉问道:“卿意是……”

司马睿微微苦笑道:“公然卿等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刚才东海太妃已然来过,责问于孤,孤竟难以对答。现在已允太妃,明日便许三家北渡。”

刁协、刘隗从速叩首,以示不敢。随即刁协就提出了他的主张:“为今之计,唯有罢锁江之禁,且捕拿庾亮,云乃矫命,大王实不知此事,如此或可释裴公之疑也。”

“孤有何力?”司马睿诚恳答复说,“全仗诸卿之功也。”

以是司马睿都快被刁协一番假定、假造给吓哭了,仓猝避席俯身,问道:“若如卿言,我恐怕性命难全——今当如何做,还请二卿教我。”

刁协摇点头:“大王宗室父老,岂可遽罢?然大王封国本在琅琊,若朝命使诸藩返国,或使大王入朝进谒,大王又将如何应对啊?”中原承平了,曹嶷也归附了,那么琅琊国即便不说是稳如泰山,临时也还不会遭遇警讯,你身为琅琊王,要么入朝,要么返国,凭甚么耐久滞留在建康不肯走哪?

终究司马睿听信了刘、刁二人之言,这才仓猝派人去捕拿庾亮。

此中刘隗、刁协,因为本身家属权势不强,在政管理念上还是方向于皇权大一统的,以是在本来的汗青上,他们在拥立了司马睿以后,就劝其行法家之道,稳固皇权,制压门阀权势。只因门阀势大,而刘、刁二人又不善于连合友朋,才导致四下皆敌,终究王敦起兵东向,刁协遇害,刘隗投赵。

实话说,刘、刁二人所进确切是忠告,即便不是为国度社稷考虑,也是为司马睿本身考虑。因为司马睿在身份上的天赋不敷,当时江左罕见士人会想着任由江北打成一锅粥,我只八风不动,要在江南新立一名天子的,多数人只是想为家属保有一片尚算承平的居处罢了。恰是因为司马睿刻薄,乃至于软弱,以是才合适做门阀的共主。

刘隗字大连,彭城人,见任丞相司直,卖力监察事情。杜乂在白日不得北渡,转道就通过mm去处西阳王司马羕告状,司马羕遣人布告刘隗,说机遇来了,正可操纵此事搞掉庾元规,抑压王茂弘,一扫相府中的肮脏!

刘隗又插嘴道:“我等也知王导、庾亮等人之意,觉得长安必不能久,是要留强兵以拱卫大王,保晋室残存孑遗。设天子有不讳,大王既在,晋祚不亡……”

庾亮实未矫命,他即便有这个胆量,也不肯为此等不忠之事。但他所求得的,不过是司马睿的口谕罢了,以是司马睿随时都能够忏悔,并将罪恶全都推到庾元规身上去。使得司马睿朝令夕改的,并非旁人,乃是其两名亲信:刘隗与刁协。

“且或加西阳、南顿、汝南等王都督扬州事,大王又将何故制之?”

刘隗则说:“若止如此,恐仍不敷,大王可请东海太妃致信裴公,剖明心志,云绝无外于朝廷之意,愿为朝廷久镇江东,以候社稷大安。臣自请出使长安,需求压服裴公,或改封大王为吴王,或仍加大王都督扬州乃至荆、江等诸州军事。唯有如此,江左才可保安,大王亦将带砺江山,子孙永固!”

刁协摇点头:“若大王有力,我等又焉能有功?”随即刘隗详细解释说:“全为胡寇残虐,天子蒙尘,中原士人连续南下,乃求得一明主事之。大王顺天应人,携四王渡江,坐镇东南,沿江设防,始能安宁侨、土,统合六州。但是欲为朝廷守东南者,并非大王一人啊,前有右将军陈敏,自封楚公,欲据吴越;后有建武将军钱璯,立孙晧之孙为吴王,追求盘据。彼等皆为侨、土联兵所败,唯有大王能够于此立稳脚根——大王所恃者为何?”

刁协明白地说道:“大王所恃,唯有宗室身份、朝廷诏命。先有孝怀天子拜大王镇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后有明天子拜大王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有此名分,天然侨客归心,土著慑伏。但是朝廷见在长安,大王偏处东南,相距数千里之遥,势难同心,一旦朝廷罢大王诸职,侨客必茫然无所依,土著则生觊觎之心,建康崩溃,指顾间事耳!何故大王不肯长为天子守东南,成一世贤名,传诸子孙,百代不替,而偏要听信庾亮之言,自弃冠冕,划一于背叛呢?!”

刁协趁机就说了:“向来署吏命宰,合则留,分歧则去,即‘百二掾’中,如有记念桑梓而轻弃大王者,由他自去便了,莫非反要强留不忠之人在大王摆布吗?我等能够对天盟誓,必不弃大王而北,乡梓虽好,将来棺木归葬可也。”刘隗连连点头:“末吏之心,亦与此同,大王详审。”

司马睿捻须沉吟,不肯遽然表态。刘隗对刁协使个眼色,刁玄亮趁机膝前一步,拱手道:“不但要拔除锁江之令,且须宣称此非大王本意,不然的话,只恐不测之祸,就在面前!”

司马睿说那是当然的……

司马睿说对于你们二位,我天然是信赖的,但我也信赖王导、庾亮他们,不会等闲弃我而去……

司马睿皱眉问道:“何得如此?若如卿言,长安将何故待我,罢我丞相之职么?”

司马睿沉吟不语。

“还请二卿指教。”

司马睿连连摆手:“我无此意,我无此意。”这倒是至心话,固然终究汗青把他逼上了天子宝座,就司马睿本人而言,是底子没有这份野心的——只是情势到了,你就算没野心,也必须得再高升一步,不然别说国度了,恐怕就连家属和本身性命都难以保全。

二人谒见司马睿后,起首就由刘隗开口,问道:“今卫道舒、李茂约、杜安卿等欲渡江北归,却为江吏所阻,云奉大王之命锁江——未知实有其事否?”

司马睿抬开端来瞥他一眼,迷惑地问道:“玄亮何出此言啊?祸从何来?”

“即废锁江之令,任由侨客归乡。”

司马睿难堪地笑笑:“元规之心,俱在大连目中矣。”你猜得一点儿都不错。

推荐小说:

仗剑江湖 |  巅峰战龙 |  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 |  女总裁的神级高手 |  让妲己看看你的心 |  变身魔界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