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名将对弈

“报……”

“吾之同胞!!!”

“斩其身,断其魂,绝其恶!”、“还我故里,还我故里!!!”霎那间,怒龙冲天而起,穿破红日,洗濯苍穹。

刘浓扬剑再问:“此乃,何地?!”

“鼓战……”

声音越来越高,直拔云裂,继而,猛地一挥剑,斜斩一道寒光,放声道:“吾辈披甲执刃,所为何来?吾辈身后,尚存何地?吾辈若弃,故里何存?吾辈若苟,父母喋血也!!现在,石虎此獠,占我故里、弑我父母、烹我妻儿,吾辈身为七尺男儿,该当尽弑恶獠于野,斩其身,断其魂,绝其恶,复还我故里!!!”

蹄落,刘浓剑指大地,大声道:“此乃何地?”

荀灌娘也瞥见了那行小字,细细一思,纵马靠近,轻声道:“石虎此举乃示之以威,企图以暴戾赫我全军!是以,其人想必已知洛阳惨败,且已推断我军必定尾随厥后!其意,或将反身一击!”

石虎携八万雄师强取广固,郗愔与曹豫率八千守军与城中住民决死抵当,历经八日鏖战,广固城陷。石虎得城以后,因久战而生戾,遂纵军屠城。是日,杀声震天,惨呼哀野,城中十余万汉民为石虎搏斗一空,璇即,放火焚城。

斯须间,声声号令填苍塞穹,凡是从者无不慷慨激昂,胸中似藏着一条怒龙,正行翻江倒海,渐而,眸子充血,嘴角豁裂,牙邦暗得格格响,继而,白袍振盾:“霍霍霍!”、“虎虎虎!”狂暴嗜血的意念犹若本色,向四周八方潮射崩开,逼得一群将将飞临上空、意欲寻食的秃乌调转铁翅、仓促逃窜,更有甚者,一声悲鸣,飘零坠落,其胆已裂!

闻听侦讯不断于耳,成都侯满脸凝霜,刀唇越抿越紧,策马奔至一株庞大的桂树下,昂首瞻仰,时逢八月,本当桂香凝露,此时却有阵阵腐臭随风袭来,但见树上密密麻麻挂着具具尸首,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一例外俱乃头下脚上呈倒挂姿式。老者双目已失,中有紫斑凝珈;少者年约四五,浑身干瘪若枯木,明显曾为火焚;女者最为惨烈,已失其头,并失其胸,复观其下身,腐败腥腐。

孔蓁扬着长枪,娇声喊道:“吾之同胞!”

“吾之故里!!”荀灌娘拔剑随应。璇即,诸将挺枪、斜槊,万军拔刀,即见得,寒光一片一片闪起,倾刻之间,十里方园顿变刀山剑丛、戟锋枪林,朝阳辉于其上,绽光吐煜,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时,一名雷隼卫由北奔来,待至近前,看了一眼正行繁忙埋尸的同袍,皱着眉头想了想,沉声道:“回禀将军,一起往北皆有悬卧之尸,难以数计。”

“在!!!”

“嘿嘿……”刘浓冷冷一笑。

“呼,呼呼……”万军沉默,喘气沉重,继而,暗积于胸,沉怒于冰雪当中,目光则不若人,唯余冰冷。

全军雷涌喷潮,狠恶的暴吼声乍裂于红日白澜之下,铁甲锵锵,肃杀横原!经得白袍这一吼,各郡、坞辅军本来暗怯的心神,顿时为之一震,纷繁看向那一片片澎湃的红色怒涛,眼中暴露希冀之光。数载以来,白袍所向无敌、战无不堪,且于轩辕关外,以寡敌众,尽屠胡人六万强军。殊此光荣,声震九州!虽仅白袍一面,然,何人不神驰?

“蹄它,蹄它……”

刘浓稍作沉吟,冷然道:“真假难测,唯稳定以应万变,我自南行,即使其来,铤战罢了,有何惧之!”

刘浓自是不知二女心底设法,心中确存隐忧,广固沦陷,石虎屠城,郗愔存亡不知。昔日,郗愔率军镇守濮阳,若非得本身授意入广固、助曹嶷,其人便已引军下邳,何至于此?如果郗鉴……(未完待续。)

滔天之火,熊熊燃烧了三日,青州第一名城钩陷于泥。其间,郗鉴与谢奕曾率四万雄师企图援赴广固,待至琅琊郡,忽闻广固已然沦陷,郗鉴与石虎比武多年,素知其人极擅奔袭,唯恐徐州有失,遂勒军回下邳,且命谢奕引军归东海,静待石虎前来,决一死战。

恰于此际,刘浓渐渐摘下牛角盔,抱于怀中,烈阳轻洒,映着冷凛脸宠,晨风悄拂,缭着背后白袍。成都侯凤目微眯,似含深恸,剑眉浅凝,若聚心悸,继而,四尺阔剑朝着雄师缓缓一指,大声道:“此乃,吾之故里。此乃,吾之同胞!此乃,吾之父辈!!此乃,吾之妻儿!!此乃,吾辈之责!!!”

“吾之故里!!!”声声暴吼扯破长空,恰若怒海疯卷,一浪盖过一浪,浪浪袭天,其声壮烈,其意狂噬,万千辅军亦伴同怒哮,声音愈来愈裂。

女将军柳眉微凝,璇即,扫了一眼身后雄师,恍但是悟,轻声道:“一起南行,俱现赫闻。我军半数乃各郡、坞之辅军,并非白袍精锐战卒,光阴一久,恐乱军心。一穴之溃,足溃千里,现在之计,该当鼓战!”说着,向刘浓挑了挑眉,鼓战全军,她不在行,成都侯殊胜!

“吾之同胞!!”

孔蓁也在看刘浓,眸子灿烂,满满的尽是崇拜,在她的心中,首崇荀娘子,其次便乃刘浓,概因成都侯乃众所周知的天下名流,上马可纵论诗文,上马即为全军统帅。她另有个小小的心愿,待得功成名就时,亦当细心觅一夫君,即若刘浓这般,但是,却有分歧,需得疼她、爱她,唯她一人!而此设法,即乃荀娘子教诲,不过,孔蓁深觉得然……

风来,卷起轻飘飘的尸首,荡来晃去。荀灌娘眉头紧皱,银牙暗咬,挥了挥手,当即便有士卒爬上桂树,斩断绳索,取尸埋土。刘浓未作一言,按着楚殇的手却在悄悄颤抖,靠近树身一看,只见其上刻着一行小字:汝若来,必将悬身于此!

稍徐,刘浓待万军藏怒于胸,渐呈静水流深之际,缓缓纵着马蹄,提着四尺阔剑,悄悄拍击腿上径甲,震出锵锵声响,其声不重不烈,却极富节拍,刚好击中万军心中鼓点。

荀灌娘暗自思考,确如刘浓所言,十余万雄师撩战于野,若非相差数倍以计,以豫州军之战力,未中伏之环境下,胜负当在战术运御之间,并非人多即胜,再则,石虎调头反击,若一时难胜,必为郗鉴插背夹攻,而此,正中刘浓下怀。石虎乃何人,岂会如此不智?但是,其意在何?

渐而,诸将从随,纷繁以剑槊击胸甲,璇即,万军云动,刀击其胸,伴着胸中涛天之意,起伏跌宕。而此一来,怒沉于胸,勃而未发,竭而蓄力,又似绵绵大江,一涌而无边,却非狂裂暴泄。他们凝睇着他们的将军,眼神愈来愈沉,越来越凝。俄而,中目炫惑,暗觉漫天红日尽坠于将军之肩,洒下光辉万道,将那白骑墨甲红盔缨揽入怀中。

刘浓一怔,鼓战需在战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现下便行鼓战,复再追袭数百里,唯恐白袍气泄,便有些踌躇,但他仓促一瞥身后,只见赵愈等人俱露异色,明显想起了往昔石虎之暴戾!豫州军非同胡人,胡人南侵作战,可不携粮草辎重,一起劫掠便可,而此即乃胡骑难制之地点!但豫州军跨州作战,若行纵兵劫掠,与胡人何异?是以,辅军便不成或缺!

荀娘子所言在理,此乃战矣,深战于心,不成不鼓!当下,刘浓暗中作决,猛地一挥手,传令兵遂将令旗动摇,璇即,“呜,呜呜……”苍劲的号角声铺满天空,随雾杳传,数万雄师闻声而止,而后,将校驰驱,曲都纵马,全军顷刻一静,落针可闻。

“吾之故里!”、“吾之故里!!”

“赫我全军,反身一击?”刘浓从盔缝里逼出一声嘲笑:“其人若欲反击,岂会留字于我?”

待得全军一歇,刘浓剑指漫野焦尸,纵声吼道:“此乃何人?”

即于此时,刘浓纵马奔至高处,遥视十里雄师,于万众谛视之下,缓缓拔出楚殇,就着初升红日,斜斜勒起马首,“希律律……”飞雪人立而起,刨着前蹄,放声嘶哮。蹄尚未落,即闻刘浓蓦地一声大喝:“全军安在?”

“蹄它,蹄它……”

“报……回禀将军,距泰山郡八十里,距广固五十里,东西无敌……”

山呼云从,万军激昂,刘浓置身于怒涛浪尖,端倪若雪,待四海归静,缓缓抬起牛角盔,叩于其首,用力一扯颔领,冷眼扫向四周八方:“前路若乃深渊,我等披甲而往,斩鬼屠魔!前路若乃血河,我等持刃往追,斩魂断恶!诸君,且随吾来!”言罢,不待万军哮动,楚殇蓦地一击马臀,风驰电驰,直直插南而走。

刘浓率四万豫州军,蹑石虎之尾,横跃兖州抵锋青州。待至广固境内,雾重秋深,四野所见唯余一片茫茫。雄师绵行于此中,仿佛雾中巨龙,雷隼逻骑扑向四周八方,不时得闻,马蹄落响如雨,侦讯飞散如雪。

“报……回禀将军,广固已陷,城中犹漫烽烟,尸垒横天……”

永昌元年,七月二十一。

八月月朔,时节白露,斗指葵,澜雾凝露。

马蹄滚烟向南,白袍起伏若浪,荀灌娘子歪着脑袋看向身侧的成都侯,眸子一眨一眨,暗道:‘若论鼓战,若论擅捕民气,天下间,另有何人能出其摆布!唉,灌娘不及也,灌娘该当从习也,亦不知,何时方可如此……嗯,灌娘不输于人……’正胡思乱想间,却见刘浓将头一歪,看了她一眼,固然隔着铁盔面甲,但她亦能暗中发觉,成都侯眼中有忧。

荀灌娘道:“不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报……回禀将军,石虎雄师已然南下,观其堡垒旧灶,约有七万之数,南向三十里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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