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肯留得青山在(四)
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的三万铁骑,如篱笆普通,向辽阳方向横扫而来。天命汗三万雄师,气势汹汹,铁流滚滚,直扑辽阳。
陈策怒道:“老夫心急辽东大局,一心欲救辽阳,或许言语有失,获咎了沈监军和定边军懦夫,沈监军尽可劈面批评,说话何必夹枪带棒?”
沈重指着两军将士冲着陈策说道:“先说知己知彼。石柱兵固然悍勇,却只余六百残兵。戚家军攻守无双,可惜战车、火器皆失。定边军勇猛善战,唯叹马力不敷,火器耗尽,难觉得继。而奴酋虽连连挫败,麾下主力尚在,六万铁骑凭着骑射和近战的本领,足以一举灭我万军。川浙军诸位将领可同意我的观点?”
川浙雄师雄纠纠气昂昂随沈大人开赴西方,他们将逐步认清沈监军的嘴脸。对沈监军的无耻知之甚详的定边军,在吴天武和李晟的带领下,拉着似懂非懂的铁毅,万马向南,吃紧如丧家之犬。
沈重笑道:“我如果奴酋,先以马队断了你的退路,然后以骑射不断对你覆盖打击,一层层减弱你的力量。你若受不了伤亡,企图进犯或者逃遁,我则以马队四周冲阵,打乱你的阵型,再分段毁灭。没了战车和火器的依仗,戚家军面对鞑子铁骑,底子没有还手的力量,何谈让鞑子支出沉重的代价?”
陈策正甲,童仲揆整衣,戚金按剑,秦民屏挺胸,七千川浙男儿挥戈砸地,铿然有声。然后跟着陈策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愿为大人效死!死且不怕,何惧困苦!”
陈策跪倒,对着南边悲呼:“臣愿战!”
铁毅及麾下千军昂然跪下,拱手嘶喊:“吾愿战!”
沈重傲然道:“不谋全局者不敷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敷以谋一时,不知己不知彼者,枉为全军之帅!”
沈重肃容道:“辽阳一失,辽右、辽南必定不保,朝廷方略必将大变,定要守住广宁一线,起码也要力守山海关,以图规复。建州西北,除了科尔沁等少数部落与女真密切,林丹汗以下蒙古部族大多与女真不睦,和中有战,战中有和,只需白银、互市,便可利诱其与建州交战。我定边军东联朝鲜,南临大海,北接辽右,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一来,三面围攻,攻守照应,必可让建奴顾此失彼,连连耗损,当时辽东大局或有转机。”
沈重又向南慎重而跪,仰天大喊:“圣天子在上,列祖列宗在上,国事艰巨,辽东离乱,当有豪杰赴难。定边军一万五千男儿,川浙军七千豪杰,于此立下铁血誓词。哪怕今后贫困得志,哪怕今后兵甲不全,哪怕今后身故名灭,哪怕今后万劫不复,吾等匹夫,愿为天子而战,愿为国度而战,愿为黎庶而战,愿为大明二百年光辉而战,愿为中原万载而战!”
沈重嘿嘿一笑,说道:“且不说袁大人爱民如子,又志向高远,企图反攻而一举安定辽东,尽撤我在辽阳表里的防备工事。就说眼下,奴酋只要虚晃一枪,作势要撇开辽阳不睬,南下打击广宁,乃至山海关,你们以为袁应泰在辽阳城还坐得住么?”
陈策、童仲揆、戚金、秦民屏听了茅塞顿开,一齐抚掌大喜,只觉气度一畅,对悲观的战局重新燃起了但愿。
陈策忸捏点头,又不甘地问道:“那辽阳如何办?”
吴天武、李晟和四千定边军将士三心二意跪倒,故作豪放喊道:“吾愿战!”
李晟偷偷打量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沈大人,又瞪了一眼麾下偷偷暗笑的军卒,然后心不足悸地向吴天武问道:“大人这戏演得是不是过了,等陈总兵领着七千热血沸腾的豪杰到了须弥岛,瞧着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白银成山,糊口安闲,身边另有两三个朝鲜小娘子服侍,会不会和我们翻脸?”
吴天武点头晃脑鄙夷道:“又是水攻。不是火就是水,还能不能有点新意?”
登州海军押着一万多颗蒙古鞑子的首级,到了都城德胜门外。而罢官归家的熊廷弼,傲然走入了皇城,就要接管天子的垂询。
沈重用心嘲笑,傲然说道:“我是天子近臣,名声一贯狼籍。定边兵力量薄弱,还不敷以撑起敌后疆场。本地诸岛糊口艰巨,外无救兵,内无赋税,唯有依托海运稍稍补给。现在又稀有十万辽南灾黎,故里尽毁,嗷嗷待哺,食不充饥,衣不蔽体。不晓得尔等川浙豪杰,可情愿为了天子大明,为了百姓百姓,舍了名声繁华,与我定边军去海岛刻苦,为大明撑起辽东的天?”
沈重嘲笑道:“辽阳已是必死之局,守不住!”
秦民屏看着戚金脸红脖子粗,便插嘴道:“不是另有定边军的马队么?”
沈重笑道:“这莫非不是明哲保身,算计太多吗?归正陈总兵一意用兵辽阳,被鞑子追上堕入死战和迎头而上决斗,又有甚么辨别?以己之短击鞑子所长,最后断送了川浙男儿,让陈总兵一展抱负,也许能挽救辽东大局也未可知?”
沈重嘲笑道:“辽东不保已是定居,岂在本日乎!从朝廷重臣目睹辽东局势稳定,乃至看到熊经略守中有攻,定边军又于建州、辽阳连连大捷,便起了抢功的心机开端,辽东就已经完了。他们如何我懒得理睬,但是身为统兵大将,辽东崩溃以后当如何,才是我等需求考虑的重点。”
陈策拱手道:“请监军大人指导迷津。”
沈重对劲地起家,浅笑着扶起川浙诸将,又挥手命令全军起立。
陈策笑道:“是老夫见地陋劣,曲解了沈监军和定边军豪杰,觉得你们不顾大局,畏战怕死,再无入建州守辽阳的血勇,真是忸捏万分。本来沈大人退守须弥岛,便是早已看清了辽东败局,落子本地下得恰是这盘大棋啊!老夫佩服,大人不愧是我大明兵法第一人也!”
童仲揆、戚金、秦民屏随之跪倒,热泪而喝:“臣等愿战!”
李晟怜悯地看着川浙将士,点头叹道:“七千铁血懦夫啊,方才乱来收编了人家,第一个任务就让他们当夫役河工,还要不要脸?”
七千川浙男儿轰但是跪,热血吼怒:“吾愿战!”
瞧着呆头呆脑的李晟,吴天武仓猝一扯,说道:“还不从速跑,忘了在赫图阿拉掘浑河时遭的罪了?”
童仲揆说道:“辽阳乃是雄关铁壁,内有袁经略以下七万守军,有了沈阳的经验,只要死守不出,辽阳怕是丢不了!”
陈策、童仲揆二人皆是点头同意,唯有戚金不平道:“即便如此,想灭我浙兵,鞑子也要支出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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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坏笑道:“没甚么干系,就是多了条与辽阳贯穿的河道,太子河!”
全军喝彩,士气昂扬,战意滔天。
沈重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定边军看着百战百胜,成军却还不到一年,若没了火器和突袭,骑战、近战和鞑子比拟就是六合之差。凭着残剩的火箭、火铳和手雷,定边军马队倒是能对峙一二,不过最多三个回合,就得全军淹没!是以,如果两军一意南下辽阳,恐怕还未看到辽阳城墙,就已灰飞烟灭,既救不了辽阳和辽东大局,还让大明白白丧失了两支铁血强军。如此笨拙死战,即便气壮江山,于辽东何益,于百姓何益,于大明何益?陈总兵临死一句我全军将士无愧于天子,能交代的畴昔么?”
沈重笑道:“定边军和川浙军皆是豪杰,岂能作此让人齿冷之举。鞑子铁骑正紧追不舍,就让定边军万骑向南,先引开鞑子的追击。尔等随我步行,西进威宁堡暂避如何?”
沈重哈哈大笑,热泪横流,指着北方笑道:“奴酋临时放肆,这辽东让与你又有何妨,且看我定边军和川浙男儿,自此与尔争锋辽南,战遍这辽东的绿水青山,至死方休!”
陈策嘿然一怒,喝道:“反守为攻,顾前不顾后,头重脚轻,火线过分空虚!奴酋必定如此用兵,届时袁经略必定不敢担当失土之责,只要雄师一出城池,辽阳必失,辽东也完了!”
陈策不明以是,问道:“威宁堡?这与辽阳会战有何干系?”
童仲揆辩白道:“我军战车火器皆无,又无马队戍卫,转头死战那不是送命么?”
沈重指着北方笑道:“女真六万铁骑想必正尾随而来,现在我们马力不敷,如果执意南下,被鞑子追上是迟早的事情。陈总兵既然责我定边军算计太多,何不领着川浙七千豪杰,回师迎击女真铁骑。如此上合陈老将军用兵之道,下应川浙男儿死战报国之志,岂不快哉?”
陈策问道:“沈大人,我军上面去处如何,但是直接退往辽南。这辽阳如果就此束手不睬,老夫内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啊!”
吴天武无所谓地坏笑道:“先骗畴昔再说,归正辽东沦陷,没了蒋海山的船只,他们也跑不了。再说,大人不是说了么,今后,这今后两字大可考虑,进退自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