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后假宫娥贪欢博宠 权臣说鬼话阴报身亡
合殿东风丽色新,深宫淑景艳芳辰。
雨不稀,露不稀,化东风日夕吹,种成千岁枝。恩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存亡离?
天道有循环,奸雄鲜终始。他既放肆生,不免无常死。
炀帝看了笑道:“他恐怕朕又弃他,今既与皇后讲明,安忍再离。”随取纸笔,也依来韵和词一首:
炀帝闻杨素已死,大喜道:“老贼已死,朕无所畏矣!”随宣许廷辅等十个伏贴寺人,叮咛道:“你十人可分往天下,要精选美女,非论处所,只要选十五乃至二十,真有艳色者。选了便连续送入京来备用。选得着有赏,选不着有罚,不准怠玩肇事。”许廷辅等领了旨意出来,就于都城内选起,大镇静榜。捉媒供报,都城内闹得沸翻。
一夕,炀帝又与萧后商讨,道:“朕想古来帝王俱有离宫别馆,觉得行乐之地,朕今当此强大,若不及时行乐,徒使江山笑人。朕想洛阳乃天下当中,何不改成东京,造一所显仁宫以朝四方,清闲游乐?”随宣两个佞臣:宇文恺、封德彝,劈面要他二人董理其事。宇文恺奏道:“古昔帝王,皆有明堂,以朝诸侯;况舜有二室,文王有灵台灵沼,皆功丰烈盛,欲显仁德于天下。今陛下造显仁宫,欲显圣化,与舜文同轨,诚古今盛事,臣等敢不效力?”封德彝又奏道:“天子造殿,不泛博不敷以壮观,不都丽不敷以立德;必须南临皂涧,北跨洛滨,选天下之良材异石,与各种嘉花瑞草、珍禽奇兽,充分此中,方可为天下万国之瞻仰。”炀帝大喜道:“二卿极力用心,朕自有厚酬。”遂传旨敕宇文恺、封德彝,营建显仁宫于洛阳。凡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百般质料,俱任凭选用。不得违误。其匠作工费,除江都东都,现在兴役处所外,着每省府、每州县出银三千两,催征起解,赴洛阳协济。二人领旨出去,即便启程往洛,分头做事。端的弄得四方骚动,万姓遭殃。未知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萧郎陌路还相遇,刘阮露台再得亲。
香径蘼芜满,苏台鹿麋游。清歌妙舞木兰舟,孤单有暖流。
炀帝道:“朕与贤卿同钓,先得者为胜,迟得者罚一巨觥何如?”杨素道:“圣谕最妙。”未几时,炀帝将手往上一提,早钓一个三寸长的小金鱼。炀帝大喜,对杨素道:“朕钓得一尾了,贤卿可记一觥。”杨素因投纶在水,惊骇了鱼,竟不承诺;但把头点了两点,及扯起看时,倒是一空钩,将钩儿还是投下水去。未几时,炀帝又钓起小小一尾,便说道:“朕已钓二尾,贤卿可记二觥。”杨素往上一扯,却又是一个空;众宫人看了,不觉掩口而笑。杨素瞥见,面上微有喜色,便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待老臣试展钓鳌之手,钓一个金色鲤鱼,为陛下称万年之觞何如?”炀帝见杨素说此大话,全无君臣之礼,心中不悦,把竿儿放下,只推净手,起家竟进后宫,满脸肝火。萧后接住问道:“阶下与杨素垂钓,为何怒忿还宫?”炀帝道:“叵耐这老贼,高傲无礼,在朕面前,非常猖獗。朕欲叫几个宫人杀了他,方泄我胸中之恨。”萧后忙阻道:“这个使不得。杨素乃先朝老臣,且有功于陛下;本日宣他赐宴,无端杀了,他官必定不平;况他又是个虎将,几个宫人,如何禁得他过?一时弄破了圈儿,他兵权在手,猖獗起来,社稷不成知矣。陛下就要除他,也须缓缓而图,本日如何使得?”炀帝见说,便道:“御妻之言甚是。”更了衣服,还是到太液池来了。
电光石火,人间颇短,而最是红颜绿发更短。人生七十中间,颜红鬓绿,能得几时?就是齐东昏侯的步步弓足,陈后主的后庭玉树,也只些时。与那权奸阵容,气满贯盈,随你赫赫豪杰,一朝命尽,瞬息间竟为乌有,岂不与红粉红颜,如同一辙?
红粉今安在?红颜不成留。空存明月照芳洲,聚散水中鸥。
杨素坐在垂柳之下,风神漂亮,边幅魁伟,几缕如乌黑须,趁着轻风,两边飘起,恍然有帝王气象。炀帝看了,心下甚怀妒忌,强为笑问道:“贤卿这一会,钓得几个?”杨素道:“化龙之鱼,能有几个?”说未了,将手一扯,方才的钓起一尾金色鲤鱼,长有一尺三寸。杨素把竿儿丢下笑道:“有志者事竟成,陛下以老臣为何如?”炀帝亦笑道:“有臣如此,朕复何忧?”随命看宴,君臣上席,只见一个内相走来奏道:“朝门外有个洛水渔人,获一尾金鳞赭尾大鲤鱼,有些异相,不敢私卖,愿献万岁。”炀帝叫取出去。未几时两三个寺人,将大盆盛了,抬到面前。炀帝与杨素细心一看,只见那鱼有五尺是非,鳞甲上金色晖映,与日争光。炀帝看了大喜,就要放入池中。杨素道:“此鱼大有神情,恐非池中之物,莫若杀之,可免异日风雷之患。”炀帝笑道:“若果是成龙之物,虽欲杀之,不成得也。”因问摆布道:“此鱼曾驰名否?”摆布道:“没有。”炀帝遂叫取朱笔在鲤鱼额上头,写“解生”二字觉得暗号,放入池中,厚赏渔人。摆布斟上酒来,次第而饮。众宫人歌一回,舞一回,又清奏一回细乐。炀帝正要开谈,挑动杨素,却又见摆布将钓起的三尾鱼,切成细脍,做了鲜汤,捧了上来。炀帝瞥见,就叫近侍,满斟一巨觥,送与杨素道:“刚才垂钓有约,朕幸先得,贤卿当满饮此觥,庶不负嘉鱼之美。”杨素接酒饮干,也叫近臣斟了一觥,送与炀帝说道:“老臣得鱼虽迟,倒是一尾金色鲤鱼,陛下也该进一觥,赏臣之功。”炀帝吃干了,又说道:“朕钓得是二尾,贤卿还该补一杯。”就叫摆布斟了上来。
此时杨素酒已有七八分了,就说道:“陛下虽是二尾,未若臣一尾之大。陛下若以多寡赐老臣,臣即以大小敬陛下。臣不敢奉旨。”摆布送酒到杨素面前,杨素把手一推,摆布未曾防备,把一个金杯泼翻桌上,溅了杨素一件暗蟒袍上,浑身是酒,便勃然大怒:“这些蠢才,如此无状,怎敢在天子面前,戏侮大臣!要朝廷的法度何用?”大声叫道:“扯下去打!”炀帝见宫人泼了酒,正要发作,今见杨素这般风景,不好劝止,反冷静不语。众宫人见炀帝不语,只得将那泼酒的宫人,扯下去打了二十。杨素才回身对炀帝说道:“这些寺人宫妾,最是可爱;古来帝王略加姑息,便常常被他们好事。本日不是老臣卤莽,惩办他们一番,后日方谨慎谨慎,才不敢猖獗。”炀帝此时忍了一肚子气,那选女佚乐之事,也不便去挑动他,假做笑容道:“贤卿为朕既外治天下,又内清宫禁,真可为功臣矣,再饮一杯报酬。”杨素又吃了几杯,已是非常酣醉,方才起家谢宴。炀帝叫两个寺人,将他扶掖而出。
当时这些言语,早有宫人报知宣华夫人。夫人听知,不堪哀号。忽见宫奴报导驾到,宣华只得含着泪,低头驱逐。炀帝走近身前来一看宣华夫人,但见他杏脸低垂,泪痕犹湿,说道:“刚才朕与皇后辩论,想夫人预知;但朕自有主张。设言皇后有甚意义,朕断不忍为。”宣华道:“妾葑菲陋质,昔待罪于先君,今又玷辱龙体,自知死不足辜。今求陛下依皇后懿旨,将妾罚入冷宫,白首长门,方为万全。”炀帝感喟道:“情之所钟,存亡不易。朕与夫人,虽欢娱未久,恩典如同海深。即便朕与夫报酬庶人佳耦,亦所甘心,安忍轻抛割爱?莫非夫民气肠倒硬,反忍把朕丢弃?”宣华端住了炀帝,哀号道:“妾非心硬,若尽管迷恋,不但坏了陛下申明,抑思先帝尉迟之女,恐蹈前辙;倘明日皇后一怒,妾死无地矣,陛下何不为妾早计,欲贻悔怨耶!”说到这个职位,炀帝怅叹道:“听夫人之言,似恨我之情太薄,而谅我之情太深也。”便叮咛一个掌朝太临,把外边仙都宫院打扫干净,迁宣华夫人出去,各项支用,俱着司监还是支给。二人正在绸缪之际,一旦分离,讲了又讲,说了又说,炀帝非常不忍罢休,还是宣华再三苦辞,炀帝方才许行,出宫而去。恰是:
炀帝自宣华去后,整天如醉如痴,长叹短叹,眼里梦里,茶里饭里,都是宣华。萧后见炀帝情牵意缠,料道禁他不得,便对炀帝道:“妾因要笃佳耦之情,劝陛下遣去宣华;不料陛下如此眷恋,倒把妾认做妒妇,垂垂参商,是妾求亲而反疏也。莫若传旨,将宣华仍诏进宫,朝夕以慰圣怀,妾亦得以分陛下之欢颜,岂不两便?”炀帝笑道:“若果如此,御妻贤德高千古矣;但恐是戏言耳。”萧后道:“妾安敢戏陛下。”炀帝大喜,那边还等得几时,随差一其中官,飞马去诏宣华。
调寄《巫山一段云》
无数暗香闻满户,几株垂柳照清池。
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最苦妇人身,事人以色彩。
炀帝忙差两个内侍,去宣杨素入苑。却说杨素自拥立了炀帝,赫赫有功,朝政兵权,皆在其手。这日正与这些歌儿舞女欢愉,听得有旨宣诏,即乘凉轿,竟入御苑中来。到太液池边,炀帝瞥见,天然迎下殿来,端方是叫免朝,即便赐坐。杨素也不谦让,竟只是一拜就坐。炀帝道:“久不面卿,顿生鄙吝。今见幽兰大放盆中,新柳绿妍池上,香风袭人,游鱼可数,故诏卿来同观而钓焉。”杨素道:“臣闻从禽则荒,从兽则亡。昔鲁隐公观鱼于棠,春秋讥之;舜歌南风之诗,万世颂德。陛下新登大位,年力强大,愿以虞舜为法,不当效鲁隐公之尤。”炀帝道:“朕闻蟠溪叟,一钓而兴周公八百之基;贤卿之功,何异于此?”杨素大喜道:“陛下既以此比臣,臣敢不以此报陛下。”君臣相顾大悦。炀帝即令近侍,将坐席移到池边看鱼。大师投纶于清流当中,随波痕来往而钓。
红已稀,绿已稀,多谢东风着地吹,残花难上枝。得宠疑,得宠疑,设想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分袂。
走下殿将出苑门,俄然一阵阴风,劈面刮来,吹的毛骨耸然。昂首只见宣华夫人,走近前来,对着杨素喊道:“杨仆射,当初晋王谋夺东宫之时,有你没有我,有我总有你。”杨素此时竟忘了宣华是死过的,便道:“这过去之事,夫人本日何必再提?”宣华道:“现在皇爷差我来,要与你证明这一案。”杨素道:“刚才我在里头赐宴,并不提起。”说犹未了,只见文帝头带龙冠,身穿袞服,手内执金钺斧,坐在清闲车上,拦住骂道:“你弑君老贼,还要强口!”把金钺斧照头砍来,杨素遁藏不及,一交颠仆在地,口鼻中鲜血迸流。近侍瞥见,忙报与炀帝。炀帝大喜,即命卫士扶出杨素;扶得到家,稍稍醒来,对其子玄感道:“吾儿,谋位之事发矣,可急备后事。”未到半夜,即便呜乎哀哉尚飨。恰是:
自此炀帝与宣华,朝欢暮乐,比前更觉亲热。未及半年,何知圆月不常,名花易谢,红颜命薄,一病而殂。炀帝哭了几场,命有司厚礼安葬。整天痴痴迷迷,愁眉泪眼。萧后道:“死者不成复活,哀痛何益?何不在后宫更选佳者,聊慰圣怀,免得这般惨凄。”炀帝道:“宫中这些残香剩粉,如何可选?”萧后道:“当时宣华也是后宫选出,那边定得,只当借此消遣。”炀帝依了萧后,端的传一道旨,着各宫院大小嫔妃彩女,俱赴正宫听选。那些宫娥,一个个巧挽乌云,奇分绿鬓,到正宫来,炀帝与萧后同到殿上,叫这些女子近前。一边喝酒,一边挑选。真下是观于海者难为水,虽是花成队,柳作行,选来选去,竟无超卓的奇姿。炀帝烦躁起来,道:“选杀了老是这般模样,怎能如宣华这般天姿国色?”遂传旨免选。众宫人闻旨一哄而散。
却说炀帝自登宝位,退朝以后,即往宣华宫,尽情交欢,任情取乐,足足半月不足。当初萧后在东宫,原朝夕不离,极相恩爱;今立皇后,并不一幸。萧后初起疑他新丧在身,别宫独处。厥后探听,他夜夜在宣华宫里淫荡,不觉大怒道:“才做天子,便如此淫乱,将来作何底止?”这日恰适炀帝退朝进宫,萧后便扯住嚷道:“好个天子,才做得几日,便背弃正妻,奸骗父妃;若再做几年,天下妇人,都被你狂淫尽了!”炀帝道:“偶尔适兴,御妻何必起火?”萧后道:“偶尔不偶然,我也不管你,只趁早将他罚入冷宫,不容见面,妾就罢了。若还恋恋不舍,妾传一道懿旨,将这丑形,晓与百官,叫你做人不成。”炀帝着忙道:“御妻这般性急,容朕渐渐区处。”萧后道:“有甚区处?或舍他不得,妾便叫宫人去欺侮他一场,看他羞也不羞。”炀帝原畏萧后,今见他说话动气,心下更加着忙,只得起家说道:“御妻少说,待朕去与他申明,叫他寻个自便,朕就回宫,与御妻告罪。”萧后道:“讲不讲也由陛下,来不来也由陛下,妾自有处。”
词曰:
萧后道:“陛下请耐烦,宽饮几杯,待妾自往各宫去搜求,包陛下寻一个超卓的女子来。”炀帝道:“当今选不出,何必费御妻神思?”萧后道:“不是这等说。自来有志绝色女子,必订价高自重,甘心老守长门,断不肯等闲随行逐队赴选。现在待妾去细细搜求,决无遗漏;如搜不出,陛下罚妾三巨觥如何?”说了忙起家上了宝车,出宫去了。炀帝搂着一个内监,浅斟细酌。本来萧后那边是去各宫看望女子,一径驾到长乐宫来,把宫袍卸下,重施朱粉,再点樱桃,把发鬓扯拥向前,改作苏妆。头上插着龙凤钗,三颗明珠,滴垂挂面,换一套素净的宫娥衣服。打扮伏贴,先差一个内侍,走去报知。此时炀帝已饮得半酣,尚不见萧后到来,正要差人去请,只见一个内侍,出去禀道:“娘娘选中一名女子,着奴婢先送进宫御见。娘娘又到别宫去了。”炀帝笑道:“御妻为我,可为不惮烦矣。”当时萧后改妆,驾到宫门,就泊车细步,装着嫋娜娉婷,走进丹墀,离殿上前有一箭之地。炀帝举目往下一看,公然有人拥一名女子,态度幽娴,轻尘夺目,一步步缓缓的走进殿来,俯伏在地。炀帝不堪狂喜道:“公然后宫另有如许女子,快叫平身。”连说了三次,那女尚俯伏不起。炀帝此时觉淫心泛动,竟不顾体统,走下御座,驭手相搀,那女子方搀起来,低头而立,炀帝细心一认,不觉哈哈大笑道:“本来是御妻,可谓慧心巧思矣!我说道那有遗才沦落!”炀帝携了萧后的手,同至御座来道:“这三巨觥,御妻不能免矣!”萧后道:“妾今后宫搜求,不料竟无有中式者;因思媒介已出,恐陛下见罪,暂假丑形,以宽圣怀,以博一笑耳。这三巨觥,还求陛下赦免。”炀帝道:“这使不得,朕不罚御妻,罚新选的美人耳!”萧后道:“若当真是个美儿,恐陛下又舍不得罚他了。”一头说,一头接杯在手道:“妾想宫中虽无,天下尽有,陛下既为天下之主,何不差人各处去选,怕没有比宣华强十倍的,何必这般烦恼?”炀帝道:“御妻之言虽善,只恐廷臣有很多群情谏阻。”萧后道:“廷臣敢言切谏者少,所虑者惟老儿杨素耳。趁此盆兰盛开,明日陛下何不诏他入苑,宴赏春兰,把几句言语挑动他,看他意义去处,便可定了。”炀帝道:“御妻之言甚善。”商讨已定,过了一宵。次日炀帝驾临于御苑,只见这些盆中蕙兰,是非不齐,尽皆开放。恰是:
却说宣华自从出宫,也偶然望幸,竟日不描不画,到也安逸安闲。这日忽见中官奉旨来宣,他就对中官说道:“妾既蒙圣恩放出,如落花流水,安有复入之理?你可为我推却皇爷。”中官奏道:“皇爷在宫,立召娘娘,时候也等待不得,奴婢焉敢白手回旨?”宣华想一想道:“我自有处。”取鸾笺一副,题一词于上,垒成方胜,付于中官道:“为我持此称谢皇爷。”中官不敢再强,只得拿了回奏炀帝;炀帝忙拆开一看,倒是一首《长相思》。词道:
炀帝写完,也叠成一个方胜,仍叫中官再去。宣华见了这词,见炀帝情义谆谆,不便再辞,只得重施朱粉,再画蛾眉,驾了七香车儿,竟入朝来。炀帝见了,喜得骨爽神苏,伴同宣华,到中宫来见萧后,萧后见了,心下固然不乐,因晓得炀帝的性儿,只得勉强做好人,欢天喜地,叫排宴道贺。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