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

第49章 遗巧计一良友归唐 破花容四夫人守志

杨义臣闻声,拍案垂泪道:“狂贼乃敢惨毒如此,在廷诸臣或者多贪位怕死的,在外藩镇大臣莫非没个忠臣义士,讨此逆贼的?”痛哭了一声,是夜心上忧愁,点上一枝画烛,在书房里一头看书,一头长叹。至二更时分,感觉神思困乏;上床去却又睡不着,但见庭中月光如昼,恍忽中不觉此身已出户外。足未站定,只见一人纱帽红袍,仓促而来。杨义臣把他细心一看,乃是给事郎许善心。义臣忙问道:“许公何来?”那人道:“将军刚幸亏外,速上前来接驾。”此时杨义臣只道炀帝未死,忙趋上前去。只见炀帝软翅幅巾,身上穿一件暗龙衮袍,项上一块白绢裹住;两个宫人面上很多血痕,扶着炀帝。义臣仓猝俯伏下拜。只见炀帝把双手掩在脸上,闻声一个宫人丁里说道:“老将军,陛下叮嘱你,小主母子到来,烦将军善为庇护。只此一言,将军平身。”杨义臣正要问小主在于那边,抬开端来,寂无所见。一觉醒来,但见月色西沉,鸡声报晓,时东方将已发白。杨义臣心上觉得奇事,起家下床,携着拄杖,叫小童开了大门出来,在场上东张西望,毫无影响。只闻声水中咿哑之声,一船摇进港来。义臣同小童躲在树底下,见来船到了门首,船夫将船系住,船里钻出一人,跳登陆来站定,四下里看望。此时天气尚早,人家尚未起家,杨义臣忍不住上前问道:“朋友,你是那边来的?寻那一家?”那人忙上前举手道:“鄙人是江都被难来的。”一头说,只顾将义臣高低相认。杨义臣亦把那人定睛一看,便道:“足下莫非姓王?”那人把双眼重新一擦,固执杨义臣的手,低低说道:“老先生但是杨?”杨义臣见说,忙执了那人的手,到门首去问道:“足下但是巡河王大夫?”那人道:“卑末就是远臣王义。”杨义臣闻声,忙要邀进堂中去。王义附杨义臣的耳说道:“且慢,有小主并夫人在舟中。”杨义臣闻声,忙说道:“天将曙矣,快请小主登陆来。”杨义臣叫小童开了正门,本身出来穿了巾服出来,站在门首一边,看一行人走来。王义在旁唆使说道,阿谁是或人,阿谁是或人。

调寄《雨中花》

却说杨义臣高傲业七年被谗纳还印绶,犹恐祸临及己,遂变姓名,隐于濮州雷夏泽中,日与渔樵来往。其日惊传宇文明及在江都弑帝乱宫,不堪仇恨道:“化及庸暗匹夫,乃敢猖獗如此!可惜其弟士及向与我交甚厚,将来天下合兵共讨,吾安忍见其罹此灭族之祸?速使一计,叫他满身避害。”即遣家人杨芳,赍一瓦罐,亲笔封记,径投黎阳来,送与士及。士及访问杨芳,大喜道:“我正朝夕在这里想,太仆公今在那边?不料汝忽到来。”随引进书斋,退去摆布,问道:“太仆公现居那边?迩来作何奇迹?”杨芳答道:“敝主自从被谗放斥,变改姓名,在濮州雷夏泽中,渔樵为乐。”士及道:“可有书否?”杨芳道:“书启敝主实未有付,止有亲笔封记一物为信。”士及忙开视之,见此中断有两枣并一糖龟。士及看了,不解其意,便叮咛部下引杨芳到外厢去用饭,本身几次推详。忽画屏后转出一个美人来,乃是士及亲妹,名曰淑姬,年方一十七岁,尚未适人,不特姿容绝世,更兼颖慧过人;见士及沉吟不语,便问士及道:“叨教哥哥,这是何人所送,如此迟疑?”士及道:“此我旧友隋太仆杨义臣所送。他深通兵法,善晓天文,因削去兵权,弃官归隐。本日令人送来一罐,封记甚密,内里止有此二物,这个哑迷,实难明详。”淑姬看一回,便道:“有何难明,不过劝兄早早归唐,庶脱弑逆之祸。”士及大喜道:“我妹真聪明善慧,但我亦不便写书,也得几件物事答他,使他晓得我的主张才好。”淑姬道:“但不知哥哥主张可定,若主张定了,有何难回?”士及道:“化及所为如此,我立见其败;若不早计,噬脐无及。”淑姬道:“既是哥哥主张定了,愚妹到里边去取几件东西出来,付来人带去便了。”淑姬出来了一回,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漆盒子出来。士及揭开一看,倒是一只小儿顽的纸鹅儿,颈上系着一个小小鱼囗,上边竖着一个算命先生的招牌,扎得端端方正,放在里头。士及看了奇特道:“这是甚么原因?”淑姬附士及耳上,说了几句。士及道妙,将漆盒封固,即付与杨芳收归去了。

词曰:

宇文明及既杀了各王,随自带甲兵入宫来,要诛灭后妃,以绝其根。不期刚走到正宫,只见一妇人同了很多宫女在那边哭泣。宇文明及喝道:“汝是何人,在此抽泣?”那妇人仓猝跪倒,说道:“妾乃帝后萧氏,望将军饶命。”宇文明及见萧后花容,大有姿色,心下非常眷爱,便不忍动手,因说道:“主上无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赏,众故杀之,与汝无干,毋得惊怖。我虽擅兵,亦不过除残救民,实无异心;倘不见嫌,愿共保繁华。”随以手挽萧后起来。萧后见宇文明及声口包涵,便娇声涕零道:“主上无道,理宜受戮。妾之存亡,全赖将军。”宇文明及道:“汝放心,此事有我为之,料不失繁华也。”萧后道:“将军既然如此,何不立厥后以彰大义?”宇文明及道:“臣亦欲如此。”遂传令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浩为帝,自主为大丞相,总摄百僚,封其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封异母弟宇文士及为右仆射,宗子丞基、次子丞址,俱令执掌兵权,其他亲信之人,俱重重封赏。有宇文明及平素仇忌之臣,如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密书监袁克、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梁公萧臣,连各家子侄,俱骈斩之。更有给事郎许善心,不到朝堂朝贺,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释之;善心不跳舞而出,化及怒而杀之。其母范氏,年九十二,临丧不哭,人问其故。范氏说道:“彼能死国难,我有子矣,复何哭为?”因卧不食而卒。宇文明及因将士要西归,便奉皇后新皇还长安,并带剩下贪生图乐的那些夫人美人,一起搜括船只,取彭城水路西上。行至显福宫,逆党司马德戡与赵行枢,恶宇文明及秽乱宫闱,不恤将士,要将后军袭杀化及,不期事机不密,反为化及所杀。行到滑台,将皇后新皇,留付王轨看管,本身直走黎阳,攻打仓城,接下不题。

人间遭遇多苦事,不过生离死别时。

次日,士及进见化及,说:“秦王世民领兵汇合挞伐,臣意欲带领一二家僮,假妆避兵,前去密查真假,数日便还。”化及应允。士及便叫妻孥与淑姬,扮作男妆,清算金饰,出离了黎阳,直奔长安。时恭帝已禅位于唐,唐帝即位,改元武德。士及将妹进与唐帝为昭仪,唐帝封士及为上仪同管三司军事。却说杨义臣家人,赍了士及的漆盒儿,回到濮州家中,见了家主,奉上盒儿。义臣去封,揭开一看,喜道:“我友得其所矣!”杨芳问道:“老爷,这是他甚么意义?”义臣道:“他没有甚么意义,他说吾谨服从矣!”因问道:“彼在黎阳,作何行动?先帝枝叶,可有一二个得免其祸?在朝诸臣,可有几个尽节的?”杨芳道:“萧后已经失节,夫人嫔妃,逃脱了好些;只要朱贵儿、袁宝儿骂贼而死;翠华院花夫人、影纹院谢夫人、仁智院姜夫人,俱自缢而死。化及见景明院梁夫人姿容艳冶,意欲留幸,夫人大声骂詈,化及犹以好言相慰,夫人骂不断口,遂被杀死。袁家蜜斯不知去处,拜候不出。帝室宗支,戮灭殆尽。只要秦王浩与智及密切,勉强尊他为帝,不料前日又被化及毒酒药死。说另有个季子赵王杲逃出,令人四下里缉访。”

再说司马德戡缢死了炀帝,随来报知宇文明及。化及令裴虔通等勒兵殛毙宗室,蜀王秀、齐王暕、燕王倓及各亲王,无少长皆被诛戮;惟秦王浩,素与智及来往甚密,故智及一力救免,方得保全。萧后在宫中,将宫中漆床板为棺木,把朱贵儿、袁宝儿同殡于西院流珠堂。恰是:

杨义臣叫孺子取历日过来看,刚好明日就是好日。大众用完了饭,众夫人与赵王进内去了。叫家童取出两匹骡儿来,叮咛家中,把门关好,唤小童跟着,自同王义骑上骡儿,至断崖村女贞庵,与老尼说知了来意。老尼素知杨义臣是忠臣义士,又是庵中斋主,满口答允,即同返来。王义对老婆说了庵中房屋干净,景色清幽,四位夫人亦各欢乐。袁紫烟对杨义臣说道:“母舅,甥女说与他们出了家罢,住在此无益于世。”义臣道:“你且住着,我另有筹议。”紫烟沉默而退。过了一宵,明日五鼓,杨义臣请秦、狄、夏、李四位夫人下船,沙夫人与赵王,薛冶儿、姜亭亭说道:“这一分离,而不知何日再见;或者天不幸见,还到中本来。后日好认得地点,便于寻访,需求送去。”杨义臣见说到道理上,不好坚阻,只得让他们送去,本身与袁紫烟、王义佳耦,亦各下船,送到庵中,老尼接了出来。他部下另有两个门徒,一个叫贞定,一个叫贞静,年俱十四五之间。老尼向众夫人等叙礼过,各各问了姓氏,叫小尼陪到各处礼佛随喜。杨义臣将银二十两,送与老尼。老尼对杨义臣道:“令甥女非是静修之时,后边另有奇逢。”杨义臣道:“恰是,我也不叫他住在此,本日作陪夫人们来逛逛。”老尼留世人用了素斋。到晚,沙夫人、薛冶儿、姜亭亭与四位夫人痛哭而别,赵王与沙夫人等归到杨义臣家中。义臣差杨芳探听,有登莱海船到来,即送赵王与沙夫人、薛冶儿、王义佳耦上船,到义成公主那边去了。恰是:

因而沙夫人与赵王一席,秦、狄、夏、李四位夫人,薛冶儿、姜亭亭、袁紫烟坐了两席,王义与杨义臣一席。酒过三巡,王义对杨义臣道:“老将军如许高年,喜起家得早,即便撞见,免使我们向人拜候。”杨义臣答道:“这不是老夫要起早,因先帝自来报信,故此茫茫的走出门来物色。”赵霸道:“先皇如何报信?”杨义臣将夜来梦境,备细说将出来,众夫人等俱掩面涕零。杨义臣对赵王说道:“老臣自被斥退,山野村夫,不敢与户外一事;不料先帝冥冥中,犹以殿下见托。承殿下与夫人等赐顾草庐,信臣吩咐,不使臣负先帝与殿下也。但此地草舍茅庐,墙卑室浅,甚非潜龙之地,一有疏虞,将何挽救。此地只好逗留三四日,多则恐有变矣!”沙夫人便道:“只是现在投到那边去好?”杨义臣道:“地点尽有。李密与他父亲也是隋臣,今拥兵二三十万,屯扎金墉城;东都越王侗令左仆射王世充,将兵数万,把守洛仓;西京李渊,已立皇孙代王侑为帝,大兴挞伐;这多不过是假借其名一时,成则去名而自主,败则同为灭亡,总难始终。老臣再四迟疑,只要两个地点能够去得:一个幽州总管,是姓罗名艺,年纪虽有,老诚练达,忠勇素著,先帝托他坐镇幽州,部下强兵勇将甚多,四方盗贼不敢小觑近他。若殿下与夫人们去,是必接待,或可自成一家。无法窦建德这贼子,势甚猖獗,梗住来路,然虽去亦属吉恶相半;若要安稳立品,惟义臣公主之处。他虽是远方异国,那启民可汗,还算诚朴忠诚,比不得我中国之人,心肠刁滑。况臣又晓得他宗室陵夷,惟彼一支强霸无嗣,前日曾同公主朝觐远来,先帝曾与亲厚一番;况王大夫又与他邻邦,到彼调护,殿下若肯去,公主必定优礼相待,永安无虞。只此一方,能够保全,余则老臣所不敢与闻矣。”赵王与众夫人点头称善。沙夫人道:“老将军金石之论,足见忠贞;但水远山遥,不知如何个去法?”杨义臣道:“若殿下主张定了,臣觑便自有计算;但只好殿下与沙夫人并王大夫与尊阃,闻得薛贵嫔弓马熟娴,亦可去得;至四位夫人及舍甥女,恐有不便。”四位夫人闻声,俱泪下道:“妾等姊妹五人,誓愿同生同死,还求老将军大力全面。”杨义臣道:“无妨,叨教四位夫人,公然肯念先帝之恩,甘心守节,还是待时审势,以毕余生?”秦夫人道:“老将军说甚话来?莫认我姊妹四人是个庸愚妇人,试问老将军肯屈身从贼否?若老将军吝计不容,滚滚巨浪,妾等姊妹当问诸水滨,而投三闾大夫矣,有何难处?”杨义臣道:“不是老臣吝计,现在何难一诺;但恐日远月长,难过日子。”狄夫人道:“老将军莫谓忠臣义士,尽属男人,认定巾帼中多是随波逐浪之人。不必远求,即今闻朱贵儿、袁宝儿与梁夫人等明义骂贼,接踵尽难,隋廷君臣良足称羞;况我们繁华好景,蒙先帝深恩,已曾尝过。老将军还虑我们有他念,若不明心迹,何故见专?”忙向裙带上取出佩刀来,向花容上摆布乱划,秦、李、夏三位夫人见狄夫人如此,亦各在腰间取出佩刀来脱手。慌得沙夫人、姜亭亭、薛冶儿、袁紫烟,忙上前一个个拿住时,花容上早已两道刀痕,血流满脸。杨义臣忙出位向上拜下去道:“这是老臣讲错失敬,不枉先帝钟情一世矣,请四位夫人还宜自爱。”赵王亦如飞出位,扯了杨义臣起来坐了。杨义臣向四位夫人说道:“其间去一二里,有个断崖村,村上不过数十家,尽皆俭朴小民。有个女贞庵,一个老尼,即高开道之母,是沧州人,少年时夫亡守节。那老尼见地不凡,慧眼知人,晓得其子作贼,必败无成,故迁到南来,觅此庵以终余年。是个车马罕见人迹不到之处。若四位夫人在内焚修,可保半生安享。至于日用盘费,老臣在一日,全面一日,无烦四位夫人操心。”四位夫人齐声道:“有此善地,苟延残喘足矣;但不知何日可去?”王义道:“须拣一个谷旦,差人先去告诉了,然后好解缆。”夏夫人道:“人事如此,拣甚谷旦,求老将军作速去告诉为妙。”

再说王义夫人,领了赵王与众夫人等,离了芜城二三十里,借一民户人家歇了,只闻声城中炮声响个不断,来往之人信息传来,都说城内大变。王义叫赵王仍旧女妆,叫老婆姜亭亭与袁紫烟、薛冶儿,俱改了男妆,沙、秦、狄、夏、李五位夫人与使女小环,仍旧女妆。袁紫烟道:“我夜观乾像,主上已被难,我们虽离开樊笼,不知投往那边去才好?”王义道:“别处都走不得,只要一个地点。”世人忙问:“是那边?”王义道:“太仆杨义臣,当年主上听信谗言,把他收了兵权,退归乡里。他知隋数将终,变姓埋名,隐于濮州雷夏泽中。此人是个智勇兼全忠君爱主的人,我们到他乡里去,他见了幼主,天然有方略出来。”袁紫烟喜道:“他是我的母舅,我经常对沙夫人说的,必投此处方妥,不料你们同心。”是以一行人,泛舟意往濮州进发。

珠襦玉匣今安在?马鬣难存三尺封。

好还每见天公巧,知心自有知心报。看鹤禁沈冤,天涯路杳,离恨知多少。黎阳鼙鼓连天噪,孤忠奇策存隋庙。一线虽延,名花破坏,佛面重光好。

自古知音必有知音相遇,知心必有知心相与,钟情必有钟情相报。炀帝平生,每事在妇人身上用情,行动在妇人身上留意,把一个斑斓江山,悄悄弃掷;不想凸起戴德知己报国亡身的几个妇人来,殉难捐躯,毁容守节,以报钟情,香名留史。

杨义臣见赵王换了男妆,看他方面大耳,端倪秀爽,仿佛是个金枝玉叶的太子,不堪起敬。叫孺子铺下毡条,将一椅放在上边,要行君臣之礼。赵王扯着沙夫人的手说道:“母亲,这是甚么时候,老先生欲行此礼?若以此礼相待,殊失我母子来意。”立定了不肯上去。袁朱紫说:“母舅,赵王年幼,不须如此,请母舅常礼见了罢。”杨义臣道:“既如此说,不敢相强。请归毡了,老臣好施礼。”赵霸道:“还须见过母亲,然后是我。”沙夫人道:“若论体统,天然先该是你。”赵霸道:“母亲,此际在草泽中,论甚体统,况孤若非先帝托嗣母亲,赖母亲护持,不然亦与蜀王秀、齐王暕等共作泉下幽魂矣!”杨义臣见小主群情凿凿,深悉大义,不堪骇异。袁紫烟与薛冶儿,忙扯沙夫人上前,将赵王即立在沙夫人肩下,杨义臣拜将下去。沙夫人垂泪答拜道:“隋氏一线,惟望老先生保全,使在天之灵,亦知所感。”杨义臣答道:“老臣敢不竭忠。”拜了四拜起来,即向四位夫人与薛冶儿见了。姜亭亭不敢僭,袁紫烟再三谦让。杨义臣向王义道:“袁朱紫是舍甥女,在这里岂有僭尊夫人之理?小主若无大夫与尊阃,焉能使我们君臣汇合;况将来另有很多事,要大夫竭忠极力的去做,老夫专诚有一拜。”袁紫烟如飞扯姜亭亭到王义肩下去,一同拜了,然后袁紫烟走到下首,去拜了杨义臣四拜。杨义臣叫部下摆四席酒。杨义臣道:“本该请众夫人进内接待,然山野偏僻,疏食村醪,殊不成体;况有片言相告,只算草庐中胡乱坐坐,好大师商酌。”

正说时,只见袁紫烟男人打扮,跨进门来,见了杨义臣,忙叫道:“母舅,外甥女来了!”说了,双眼垂泪,要拜将下去。杨义臣把双手扶住一认,说道:“本来是袁家甥女,我前日叫人来拜候,探听不出,现在也来了。好,且慢施礼,同到里头去,替赵王并夫人们换了妆出来。”本来杨义臣原配罗夫人,亡过已久,只要一个如夫人王氏,生一子年才五岁,名唤馨儿。时王氏出来接了出来。杨义臣与王义站在草堂中,王义将出苑入城,备细申明。服侍赵王出来。赵王年虽九岁,识解过人。沙夫人携着他的手,众夫人随在后边,走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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