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梳儿印
最后茉姐儿还是被哄得冷脸吃了几口菜才算完,淑姐儿又命丫环给意姐儿和姵姐儿两个小的多布筷子菜,又柔声和意姐儿说话,叫她多走动。
吃完宴,蒋氏又早命着在东边花圃搭了戏台子,又排了坐次,叫几个姐儿具坐在一块儿,请来梨园子吹打着演了起来。长公主开端,先点了一出“穆桂英挂帅”又是多氏几个轮着点了三四出,几个小的也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分着瓜子点心吃着又小声会商者相互倒也是拉近了几分间隔。
茉姐儿内心嘲笑,却只柔声道:“我们各自观点罢了,还不准多论道了么?当然那大族蜜斯心善,怎生拿了那吉利之物互助?怎就不能拿些金银布施与那孤女,如果我,且不会如许做,mm且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理?再者那乡绅人家怎能娶个无父无母的女儿家作老婆?我看那赵氏本就是那天煞孤星的命,薛氏帮了她反倒自家不利!父母生养她,反倒自家亡故!”
一边的三房太太许氏倒是拔了头上的红翡滴珠七宝快意步摇给了大姐儿,这礼送得恰刚好好只低了蒋氏半头,又比多氏的贵重些。
长公主那里不知三个媳妇儿中间暗潮涌动。这些年许氏少不了在她面前汲汲营营的,其中花腔她都看了,只少了一味心罢了,毕竟功利心太重。
蒋氏嫁进国公府近十年,生养了两个女儿并一个儿子,更兼长公主又陆连续续在她手里放下些管事权,腰板也垂垂粗了,但她对着长公主仍旧十年如一日的谦虚样儿。晨昏定省除却怀了孩子时叫免了,其他向来是雷打不动,这恭谨样儿就是比之刚进门的新妇也不差。
茉姐儿也不接她的话,只感觉这两姐妹又是合着挤兑她,只搁了筷子道:“我身为大姐,该当教你们些端方的,这宴我不吃也罢。”
蒋氏拿了本册子,靠在美人椅上,看着进府当日吃宴用着的吃食,摆出来的碗筷用甚花色,看些甚么戏,大家都甚个坐次,另有各项琐细额度,加起来开支也不算小,可幸亏这些年长公主每年都拿出些私房补助着,加上各项田产庄子又打理得好,吃宴的钱也不算甚。一旁给蒋氏捶着腿大丫环润雪瞧她神采渐缓,便谨慎笑道:“太太这几日为了表女人进府吃宴的事儿可累着了,奴婢看着定是能做得极好。”
大姐儿闻言内疚一笑,未几很多夹了一小筷仔细嚼慢咽起来,吃着果然是暗香爽口,又带着些微的酸辣味道,又混着麻油的香气味道果然不错,她咽下最后一口不由冲茉姐儿一笑。
她这么一说,一旁的长公主面色稍霁,两个妯娌面色又模糊沉下,不过一瞬,蒋氏又掩嘴轻笑道:“这么说我同老三家的也少不很多添一份妆了。”又叫添了八匹各色贵重的布匹。
淑姐儿面色也不大好,心道这话爱摆在明面上来也只要这大姐姐了,当下只好柔声道:“大姐姐说得是,本不该这般的,只阿清叫了来的,祖母也说不必管常日的端方。”
毕竟上辈子在侯府当家的时候认的人还要更庞大些,一圈认下来大姐儿也记得差未几了。在坐的共是三位太太四个姐儿,此中国公府大太太多氏所出的乳名玉茉,算是长孙女儿,二太太蒋氏所出的玉淑和玉清,另有三房的玉姵。几个儿子并孙子和国公爷都不在场,长公主只道待到家宴时自会相见。
清姐儿瞧她打断了自家好兴趣,不由恨声道:“若非薛蜜斯仗义,那里有今后流落他乡又得遇故交互助?”
天巳年十仲春初八,在漫天雪絮里吕意开端了她的另一段人生。
她暗恼自家和那两个打这么多年的擂台如何还不知她们那性子,半点面子也是不肯失的,这点便宜岂是好占的?
虽说这玉快意出自她手也绝非平常物事,不过多少显得不靠近又随便了些。想到这里她又忍痛撸下一对儿描银海水纹青玉镯子下来,又笑道:“我这作大舅母老是该作个榜样,我这镯子也是当年嫁奁里购置数一数二的货品,权当将来给意姐儿添妆。”
如此一来多氏面色便有些欠都雅,她本料准了,同那许氏送的差不离的也就罢了,不想这许氏一贯紧巴巴的人倒是脱手风雅,这下倒显得她吝啬了。
不一会儿,到了酉时,倒是几个家生女婢来报,圣旨到了。世人一听,忙跪伏在地,听那寺人声音尖细,倒是封了意姐儿作县主,贤人又拟了个封号:念敏。
清姐儿便拉着意姐儿的小胖手,感慨道:“由此可见那些个男女情义具不若一个金兰姐妹得靠呢。”
人都认完,便亲亲热热地几个姐儿围在一起,长公主都道本日吃宴不兴那食不言的端方,便是热烈着才好,几个小女人这才叽叽喳喳地会商起来。大姐儿听着不过也是些花腔子,时新的衣服金饰,并她们能探听到的小道动静。
大姐儿又由贺姑姑带着认了几个表姐才作罢。
现在大姐儿进府那天的事儿才叫她筹办着。
大姐儿本名吕意,在吕家只她一个女孩,又为了表现贵重,自来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现在来了国公府,几个表姐和舅母自来是叫作意姐儿的。
茉姐儿只淡笑两下,悠悠看戏,心下感觉本身心智甚高,各个事情都能看破。
清姐儿一急,声音不由拔高几分道:“再好的故事给大姐姐讲得倒似劣石腐木普通了,我却反面你说了!”又自家喝着茶生闷气。
比起蒋氏来大房的多氏只拉了她问了年事,又道了句今后定是个美人儿,便叫丫头子从库里拿了一对儿玉快意便算完。
长公主没有生过儿子,故当年抱了刚出世的良国公的二子正茂,权当嫡子养在膝下。那蒋氏是良国公府的二奶奶,江南望族蒋氏的嫡女,她娘家虽不再复当年荣光,却也目光颇高,等闲朱门自来不会让嫡出女儿嫁了,这当年也是看着秦二爷是养在公主膝下的半个嫡子才允了婚事儿。
茉姐儿夹起一筷子鹅肠草笑道:“mm吃吃看这个,我初时也不大爱吃的,觉着味道有些怪呢,只现在外头时髦这菜呢,拿热水煮了拌了几味调料,吃起来可不爽口,且清热解毒,我们女人家吃着再好不过。”
茉姐儿蹙眉道:“五mm安知这薛蜜斯如何想?我看若非在大婚之日将锁麟囊赠给旁人,她家也一定流浪,这卢夫人一介贫寒孤女也一定得遇天佑,得以嫁给乡绅作正头夫人!”
一边的茉姐儿却边拿着绸帕子擦手,边笑道:“这本是戏文里的内容罢了,依我看那薛氏希冀别人何不希冀本身?虽说背面那卢夫人帮了她,可她一个大师蜜斯受这些恩赐,到底意难平,这事儿要真看着,本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
意姐儿想了想,抓了一小把瓜子,分给了几个姐姐,倒是相安无事。
一边的淑姐儿见她随便主张又看她两眼,目光模糊有些峻厉。清姐儿一笑,悠然夹起一块梳儿印又叫大姐儿多吃些,又冲虎着脸的亲姐笑道:“意姐儿刚来,我身为姐姐自要拿了常吃的接待些。”
茉姐儿当今也有一十一岁,五官淡雅,端坐着通身高低无不气度,一身弹花暗纹孔雀锦衣,外头又罩着一件玉色刻金丝梅斑纹罩衣,乌黑的秀发上插着两根宝蓝点翠珠钗,并赤金蝶形华胜,蝶翼做成几近透明的薄片,跟着一举一动振翅欲飞。她再过两年也到了订婚的年纪,故而看上去更加端庄一些,更矜持长孙女儿的身份,也不大同几个姐妹一道耍玩,只边清秀吃着碟里的点心,时不时淡笑两下。
又看到一出“锁麟囊”,讲的是照了旧民风登州妇人出嫁时都要逢长辈赠送一只锁麟囊,里头摆放各色珍宝,图个吉利之意。讲的便是位薛蜜斯见赵氏孤女哭泣不止,便美意相赠,后又逢她自家大难走失,却偶尔觅得当年救济的乡绅夫人赵氏,那赵氏又同她结义金兰,慷慨救济的故事。
淑姐儿也不接口,心道回了院子母亲也要经验她。当下只默不出声地夹了一块梳儿印吃着,倒是唇齿生香的一股子绿豆味儿,只筷子头普通粗细,里边混着绿豆泥和薄荷末,内里撒着糖粉,吃着又是苦涩却不腻口,不由又多吃小半只。
大姐儿进府那日恰是晴空万里,虽则她是燕徙,却也未曾放甚个炮仗炊火的,毕竟是个姐儿,又是年幼,不好太招摇。进了府便过了六进的门儿,绕过刻虎画龙的照壁,进了花厅。内里一众太太蜜斯正边吃茶边等着,长公主坐在主位上,又抱着她一桌一桌地认人。
清姐儿倒是最活泼的,吃着吃着,便想吃个平常爱吃的梳儿印,便叫身边的丝竹拿了半两银钱去厨房叫两屉来,拿与两桌分吃。
姵姐儿在一边不敢出声。她是三房庶女,和几个姐姐mm一起自发矮了一头,又怕去处不端方,惹了许氏不悦,故而甚少嬉笑打闹。
当下又咬牙叫从小库房里拿了用蜀锦小盒装着的喜鹊登梅簪子。
清姐儿气得不想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给中间的意姐儿夹菜,只作没听到,吃对劲姐儿那张包子脸都皱了。
一边的茉姐儿也不夹着吃,却只喝了半口茶润润口,又柔声对着清姐儿道:“不是姐姐说你,五mm你看,这宴席虽小,却大小也是二婶经心备着的,我们自家人一道,祖母又宠你,然,去了外头,或是外人来了,你又坏了端方喧宾夺主的,可要坏了那些夫人蜜斯的眼缘了。”
清姐儿不乐了,放了筷子便要争辩,却叫一边的淑姐儿瞪了一眼,轻声道:“四mm,你自吃你的,回了院子自有母亲清算你。”
意姐儿看她这么自来熟,也自但是然回握住她,点点头,谁不盼着有个知心又仗义的手帕交。
大姐儿见就连丫环腰间也都绑着精美的锦缎,衣服也是清一色的素绒织锦,头上也齐齐梳了双平髻,只簪的花戴的钗子各有分歧罢了,那几个主子女人太太的荣光更是不必说,心中也暗叹便是上辈子在侯府也没有这般繁华的。
淑姐儿只淡淡道:“大姐姐何必同五mm说这些,依我看如果晓得以诚待人,知恩图报,这戏文算是没白看,又何必锱铢必较?”
一旁的蒋氏见着大姐儿,便褪下金玉点翠缠枝刻牡丹镯子,一手交给一旁的金珠说是权当见面礼儿,一边赞大姐儿生的端秀,又道这孩子风雅不认生,今后多来大舅母这里和两个姐姐一道吃茶,赏花,话说得恰如其分又不显得过火。
许氏心中暗啐多氏多事,又啐蒋氏脱手贵重害得她又要割肉,只这下她如果再添,可不能被多氏那镯子比下,又要刚好同蒋氏差不离,少不得又要破钞。
清姐儿见此,内心对劲,只看着意姐儿小胖猫一样吃得苦涩,内心又是一乐。
蒋氏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儿道:“长公主看重意姐儿呢,我天然要经心。”她天然经心极力,这些年她也明白,他们二房在国公府远远不似外头看的如许有恃无恐,或者说他们现在还甚么都没有。
淑姐儿又看向茉姐儿,只笑道:“大姐姐何不尝尝这梳儿印,本也不算金贵的点心,只做的巧手些便叫五mm当个宝儿,只这味道可清甜呢。”这话意义便是本身的亲mm还轮不到她这么大庭广众地出言经验了。
长公主却只作不知,打趣地说了句老二家的当真促狭,我们阿萌还小呢,要嫁也该先给玉茉和玉淑两个添妆,倒惹得一边的大孙女儿和二孙女儿羞红了面庞。
一边的意姐儿见这是要吵了,便脆声道:“各位姐姐且看,大舅母换新戏文了呢。”淑姐儿见小女人如此,便又吞下要出口的话,喝口茶压压肝火。几个姐儿都被吸引住了目光,茉姐儿也只抿了口清茶,目不转睛看了起来。
淑姐儿虽则好性儿,又生了颗七巧小巧心,可到底年纪小,心下只感觉茉姐儿有些强词夺理,自家再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她这自视高超的怪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