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第97章 金酬外护遭魔毒 圣显幽魂救本原

行者低头翻开承担,当场挝把灰尘,往上一洒,念个咒语,乃是个定身之法,喝一声“住!”那伙贼共有三十来名,一个个咬着牙,睁着眼,撒动手,直直的站定,莫能言语,不得解缆。行者跳前程口叫道:“师父,返来!返来!”八戒慌了道:“不好,不好!师兄供出我们来了!他身上又无财帛,承担里又无金银,必然是叫师父要马哩,叫我们是剥衣服了。”沙僧笑道:“二哥莫胡说!年老是个了得的,向者那般毒魔狠怪,也能收伏,怕这几个毛贼?他那边号召,必有话说,快归去看看。”长老听言,欣然转马回至边前,叫道:“悟空,有甚事叫返来也?”行者道:“你们看这些贼是怎的说?”八戒近前推着他,叫道:“强盗,你怎的不转动了?”

且不言唐僧等在华光破屋中,苦奈夜雨存身。却说铜台府地灵县城内有伙凶徒,因宿娼、喝酒、打赌,破钞了家私,无计度日,遂伙了十数人做贼,算道本城那家是第一个财主,那家是第二个财主,去打劫些金银用度。内有一人道:“也不消缉访,也不须算计,只要本日送那唐朝和尚的寇员娘家,非常丰富。我们乘此夜雨,街上人也不防备,火甲等也不巡查,就此动手,劫他些本钱,我们再去嫖赌儿耍子,岂不美哉!众贼欢乐,齐了心,都带了短刀、蒺藜、拐子、闷棍、麻绳、火把,冒雨前来,翻开寇家大门,号令杀入。慌得他家里若大若小,是男是女,俱躲个洁净。妈妈儿躲在床底,老头儿闪在门后,寇梁、寇栋与着亲的几个后代,都战战兢兢的四散逃脱顾命。那伙贼,拿着刀,点着火,将他家箱笼翻开,把些金银宝贝,金饰衣裳,器皿家火,纵情抄掠。那员外割舍不得,拚了命,走出门来对众能人哀告道:“各位大王,彀你用的便罢,还留几件衣物与我老夫送终”那众能人那容分辩,赶上前,把寇员外撩阴一脚踢翻在地,不幸三魂渺渺归阴府,七魄悠悠别世人!众贼得了手,走出寇家,顺城脚做了软梯,漫城墙一一系出,冒着雨连夜奔西而去。

叫过老婆来,“是那个踢死,你等辄敢妄告?请老爹科罪。”当时一家长幼只是叩首,刺史宽恩,免其罪恶。寇洪教安排筵宴,酬谢府县厚恩,个个未坐回衙。至次日,再挂斋僧牌,又款留三藏,三藏决不肯住。却又请亲朋,办旌幢,如前送行而去。咦!

少年向雪案攻书,早岁在金銮对策。常怀忠义之心,每切仁慈之念。名扬青史播千年,龚黄再见;声振黄堂传万古,卓鲁重生。当时坐了堂,发放了一应事件,即令抬出放告牌。这寇梁兄弟抱牌而入,跪倒高叫道:“爷爷,小的们是告强盗得财,杀伤性命重情事。”刺史接上状去,看了这般这的,如此如彼,即问道:“昨日有人传说,你家斋僧美满,斋得四众高僧,乃东土唐朝的罗汉,花扑扑的满街鼓乐送行,如何却有这般事情?”寇梁等叩首道:“爷爷,小的父亲寇洪斋僧二十四年,因这四僧远来,恰足万僧之数,是以做了美满,留他住了半月。他就将路道、门窗都看熟了。当日送出,当晚复回,乘黑夜风雨,遂明火执杖,杀进房来,劫去金银财宝,衣服金饰,又将父打死在地。望爷爷与小民做主!”刺史闻言,即点起马步快手并民壮人役,共有百五十人,各执锋利东西,出西门一向来赶唐僧四众。

虽有几件布衣,虽有个引袋,俱不值钱,只见几层油纸包裹着一物,霞光焰焰,知是好物。抖开看时,但只见:奇妙明珠缀,希奇佛宝攒。盘龙铺绣结,飞凤锦沿边。众皆争看,又轰动本司狱官,走来喝道:“你们在此嚷甚的?”禁子们跪道:“老爹才子却提控,送下四个和尚,乃是大伙强盗。他见我们打了他几下,把这两个承担与我。我们翻开看时,见有此物,无可措置。若世人扯破分之,实在可惜;若独归一人,世人有利。幸老爹来,凭老爹做个劈着。”狱官见了,乃是一件法衣,又将别项衣服,并引袋儿通检看了,又翻开袋内关文一看,见有各国的宝印花押,道:“早是我来看呀!不然,你们都撞出事来了。这和尚不是强盗,切莫动他衣物,待明日太爷再审,方知端的。”众禁子听言,将承担还与他,还是包裹,交与狱官收讫。

我们担出去的那两个承担中,有一件锦襕法衣,代价令媛。你们解开拿了去罢。”众禁子听言,一齐脱手,把两个承担解看。

三藏安慰了道:“门徒,是也不得明白。我们且到寇家去,一则吊问,二来与他对证对证,看是何人见我做贼。”行者道:“说得是,等老孙把那死的叫起来,看是阿谁打他。”沙僧就在府堂上把唐僧撮上马,吆呼喊喝,一拥而出。那些府县多官,也一一俱到寇家,唬得那寇梁兄弟在门前不住的叩首,接进厅。只见他孝堂当中,一家儿都在孝幔里哭泣,行者叫道:“那打诳语栽害平人的妈妈子,且莫哭!等老孙叫你老公来,看他说是阿谁打死的,羞他一羞!”众官员只道孙行者说的是笑话。行者道:“各位大人,略陪我师父坐坐。八戒、沙僧好生庇护,等我去了就来。”好大圣,跳出门,望空就起,只见那各处彩霞笼室第,一天瑞气护元神。众等方才认得是个腾云驾雾之仙,起死复生之圣,这里一一焚香礼拜不题。

刑房吏遂将唐僧四众,推动监门。八戒、沙僧将本身行李担进随身。

行者学着那员外的声音道:“我未曾活。”两个儿子一发慌了,不住的叩首垂泪,只叫:“爹爹!口乐!口乐!口乐!”妈妈子硬着胆又问道:“员外,你未曾活,如何说话?”行者道:“我是阎王差鬼使押将来家与你们发言的。”说道:“那张氏穿针儿枉口诳舌,谗谄无辜。”那妈妈子闻声叫他奶名,慌得跪倒叩首道:“好老儿啊!这等大年纪还叫我的奶名儿!我那些枉口诳舌,害甚么无辜?”

那大圣一起筋斗云,直至幽冥地界,径撞入森罗殿上,慌得那十代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首迎。千株剑树皆敧侧,万迭刀山尽坦平。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桥下鬼超生。恰是那神光一照如天赦,暗中阴司到处明。十阎王接下大圣,相见了问及何来何干。行者道:“铜台府地灵县斋僧的寇洪之鬼,是阿谁收了?快点查来与我。”十阎霸道:“寇洪善士,也未曾有鬼使勾他,他自家到此,遇着地藏王的金衣孺子,他引见地藏也。”行者即别了,径至翠云宫,见地藏王菩萨。菩萨与他礼毕,具言前事,菩萨喜道:“寇洪阳寿,止该卦数,命终不染床席,弃世而来。我因他斋僧,是个善士,收他做个掌善缘簿子的案长。既大圣来取,我再延他阳寿一纪,教他跟大圣去。金衣孺子遂领出寇洪,寇洪见了行者,声声叫道:“教员!教员!救我一救!”

言谢不已。及转头见各官列举,即又叩首道:“各位老爹都如安在舍?”那刺史道:“你儿子始初递失状,坐名告了圣僧,我即差人捕获;不期圣僧路遇杀劫你家之贼,篡夺财物,归还你家。是我下人误捉,未得详审,当送监禁。彻夜被你显魂,我先伯亦来家诉告,县中又蒙浪荡游神下界,一时就有这很多显应,以是放出圣僧,圣僧却又去救活你也。”那员外跪道:“老爹,实在枉了这四位圣僧!那夜有三十多名强盗,明火执杖,劫去家私,是我难舍,向贼理说,不期被他一脚撩阴踢死,与这四位何干!”

行者请唐僧坐在上首,他三人各执兵器喝道:“毛贼,你们一起有多少人?做了几年买卖?打劫了有多少东西?可曾杀伤人丁?还是初犯,倒是二犯,三犯?”众贼开口道:“爷爷饶命!”行者道:“莫叫喊!从实供来!”众贼道:“老爷,我们不是久惯做贼的,都是好人家后辈。只因鄙人,吃酒打赌,宿娼玩耍,将父祖家业尽破钞了,一贯无干,又无钱用。访知铜台府城中寇员娘家资财大富,昨日合股,当晚乘夜雨昏黑,就去打劫。劫的有些金银服饰,在这路北下山凹里正自分赃,忽见老爷们来。内里有认得是寇员外送行的,必然身边有物;又见行李沉重,白马快走,民气不敷,故又来邀截。岂知老爷有大神通法力,将我们困住。

那贼浑然无知,不言不语。八戒道:“好的痴哑了!”行者笑道:“是老孙使个定身法定住也。”八戒道:“既定了身,未曾定口,如何连声也不做?“行者道:“师父请上马坐着。常言道,只要错拿,没有错放。兄弟,你们把贼都扳翻倒捆了,教他供一个供状,看他是个雏儿强盗,把式强盗。”沙僧道:“没绳索哩。”行者即拔下些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三十条绳索,一齐动手,把贼扳翻,都四马攒蹄捆住,却又念念解咒,那伙贼垂垂复苏。

叫部下:“拿脑箍来,把这秃贼的秃顶箍他一箍,然后再打!”行者慌了,心中暗想道:“虽是我师父该有此难,还不成教他非常刻苦。”他见那皂隶们清算索子结脑箍,即便开口道:“大人且莫箍阿谁和尚。昨夜打劫寇家,燃烧的也是我,持刀的也是我,劫财的也是我,杀人的也是我。我是个贼头,要打只打我,与他们无干,但只不放我便是。”刺史闻言就教:“先箍起这个来。”

正揣测间,只见那地灵县知县等官,吃紧跑上堂乱道:“垂白叟,不好了!不好了!刚才玉帝差浪荡游神下界,教你快放狱中好人。昨日拿的那些和尚,不是强盗,都是取经的佛子。若少迟延,就要踢杀我等官员,还要把城池连百姓俱尽踏为灰烬。”刺史又大惊失容,即叫刑房吏敏捷写牌提出。当时开了监门提出,八戒愁道:“本日又不知怎的打哩。行者笑道:“管你一下儿也不敢打,老孙俱已干办伏贴。上堂切不成下跪,他还要下来请我们上坐,却等我问他要行李,要马匹。少了一些儿,等我打他你看。”说不了,已至堂口,那刺史、知县并府县大小官员,一见都下来驱逐道:“圣僧昨日来时,一则接下属忙迫,二则又见了所获之赃,未及细问端的。”唐僧合掌躬身,又将前情细陈了一遍。众官满口认称,都道:“错了错了!莫怪莫怪!”又问狱中可曾有甚疏失,行者近前瞪眼睁看,厉声高叫道:“我的白马是堂上人得了,行李是狱中人得了,快快还我!本日却该我拷较你们了!枉拿平人做贼,你们该个甚罪?”府县官见他作歹,无一个不怕,即便叫收马的牵马来,收行李的取行李来,一一托付明白。你看他三人一个个逞凶,众官只以寇家遮饰。

垂垂天晚,听得楼头起鼓,火甲巡更。捱至四更三点,行者见他们都不嗟叹,尽皆睡着,他暗想道:“师父该有这一夜监狱之灾,老孙不开口折辨,不使法力者,盖为此耳。现在四更将尽,灾将满矣,我须去办理办理,天明好出牢门。”你看他弄本领,将身小一小,脱出辖床,摇身一变,变做个蜢虫儿,从房檐瓦缝里飞出。见那星光月皎,恰是清和夜静之天,他认了方向,径飞向寇家门首,只见那街西下一家儿灯火敞亮。又飞近他门口看时,本来是个做豆腐的,见一个老头儿烧火,妈妈儿挤浆。

贼徒发狠叫:“杀了!”行者假假的惊骇道:“大王!大王!我是村落中的和尚,不会说话,冲撞莫怪,莫怪!若要买路钱,不要问那三个,只消问我。我是个管帐的,凡有经钱、衬钱,那边化缘的、布施的,都在承担中,尽是我管出入,阿谁骑马的,虽是我的师父,他却只会念佛,不管闲事,财色俱忘,一毫没有。阿谁黑脸的,是我半路上收的个后生,只会养马。阿谁长嘴的,是我雇的长工,只会挑担。你把三个放畴昔,我将川资衣钵纵情送你。”众贼传闻:“这个和尚倒是个诚恳头儿。既如此,饶了你命,教那三个丢下行李,放他畴昔。”行者转头使个眼色,沙僧就丢了行李担子,与师父牵着马,同八戒往西径走。

三藏师徒们将着金银服饰拿转,正行处,忽见那枪刀簇簇而来。三藏大惊道:“门徒,你看那兵器簇拥相临,是甚好歹?”

行者道:“你被强盗踢死。此乃阴司地藏王菩萨之处,我老孙特来取你到阳间间,对明此事,既蒙菩萨放回,又延你阳寿一纪,待十二年以后,你再来也。”那员外顶礼不尽。行者谢辞了菩萨,将他吹化为气,掉于衣袖之间,同去幽府,复返阳间。驾云头到了寇家,即唤八戒捎开材盖,把他灵魂儿推付本身。斯须间,透出气来活了,那员外爬出材来,对唐僧四众叩首道:“师父!师父!寇洪死于非命,蒙师父至阴司救活,乃再造之恩!”

行者一一听之,却早五更初点。他就飞犯境家,只见那堂屋里已停着棺材,材头边点着灯,列举着香烛花果,妈妈在旁哭泣;又见他两个儿子也来拜哭,两个媳妇拿两盏饭儿进献。

却说那刺史升堂,才抬出投文牌去,早有寇梁兄弟抱牌跪门叫唤。刺史着令出去,二人将解状递上。刺史见了发怒道:“你昨日递了失状,就与你拿了贼来,你又领了赃去,如何本日又来递解状?”二人滴泪道:“老爷,彻夜小的父亲显魂道:‘唐朝圣僧,原将贼徒拿住,夺获财物,放了贼去,美意将财物归还我家报恩,如何反将他当贼,拿在狱中刻苦!狱中地盘城隍俱不安,报了阎王,阎王差鬼使押送我来教你赴府再告,开释唐僧,庶免灾咎,不然,老幼皆亡。’是以,特来递个解词,望老爷便利!便利!”刺史听他说了这话,却暗想道:“他那父亲,乃是热尸新鬼,显魂报应犹可;我伯父死去五六年了,却如何彻夜也来显魂,教我审放?看起来必是冤枉。”

二子听言,认了实在道:“母亲既然看得明白,必然是了。他四人在我家住了半月,将我家流派墙垣,窗棂巷道,俱看熟了,财动听心,以是乘此夜雨,复到我家,既劫去财物,又害了父亲,此情何毒!待天明到府里递失状坐名告他。”寇栋道:“失状如何写?”寇梁道:“就依母亲之言。”写道:“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和尚劫出金银去,孙行者打死我父亲。”一家子吵喧华闹,不觉天晓。一面厢传请亲人,购置棺木;一面厢寇梁兄弟,赴府投词。本来这铜台府刺史正堂大人,平生允直,生性贤能。

那寇家僮仆、见贼退了,方才出头。及看时,老员外已死在地下,放声哭道:“天呀!仆人公已打死了!”众皆伏尸而哭,悲哀号啼。

将四更时,那妈妈想恨唐僧等不受他的斋供,因为花扑扑的送他,惹出这场灾害,便生妒害之心,欲陷他四众,扶着寇梁道:“儿啊,不须哭了。你老子本日也斋僧,明日也斋僧,岂知本日作美满,斋着那一伙送命的僧也!”他兄弟道:“母亲,如何是送命的僧?”妈妈道:“贼势凶勇,杀进房来,我就躲在床下,战兢兢的留意向灯火处看得明白,你说是谁?燃烧的是唐僧,持刀的是猪八戒,搬金银的是沙和尚,打死你老子的是孙行者。”

却说他师徒们,在那华光行院破屋下挨至天晓方才出门,上路奔西。可可的那些强盗当夜打劫了寇家,系出城外,也向西方通衢上,行经天晓,走过华光院西去,有二十里远近,藏于山凹中,分拨金银等物。分还未了,忽见唐僧四众顺道而来,众贼心犹不歇,指定唐僧道:“那不是昨日送行的和尚来了!”众贼笑道:“来得好!来得好!我们也是干这般没天理的买卖。这些僧分缘路来,又在寇家好久,不知身边有多少东西,我们干脆去截住他,夺了川资,抢了白马凑分,却不是遂心对劲之事?”众贼遂持兵器,呐一声喊,跑上通衢,一字儿摆开,叫道:“和尚,不要走!快留下买路钱,饶你性命!牙迸半个不字,一刀一个,决不保存!”唬得个唐僧在顿时乱战,沙僧与八戒心慌,对行者道:“怎的了!怎的了!苦奈得半夜雨天,又早遇强徒断路,诚所谓祸不但行也!”行者笑道:!师父莫怕,兄弟勿忧。等老孙去问他一问。”

好大圣,束一束皋比裙子,抖一抖锦布直裰,走近前,叉手当胸道:“各位是做甚么的?”贼徒喝道:“这厮不知死活,敢来问我!你额颅下没眼,不认得我是大王爷爷!快将买路钱来,放你畴昔!”行者闻言,满面陪笑道:“你本来是剪径的强盗!”

行者一翅飞起,径又飞至刺史室第内里。低头旁观,那房内里已有灯光,见刺史已起来了。他就飞进中堂看时,只见中间后壁挂着一轴画儿,是一个官儿骑着一匹点子马,有几个从人,打着一把青伞,搴着一张交床,更不识是甚么故事,行者就钉在中间。俄然那刺史自房里出来,湾着腰梳洗。行者猛的里咳嗽一声,把刺史唬得慌镇静张,走入房内梳洗毕,穿了大衣,即出来对着画儿焚香祷告道:“伯考姜公乾一神位,孝侄姜坤三蒙祖上德荫,忝中甲科,今叨受铜台府刺史,朝夕奉养香火不断,为何本日发声?切勿为邪为祟,恐唬家众。”行者暗笑道:“此是他大爷的神子!”却就绰着经儿叫道:“坤三贤侄,你仕进虽承祖荫,一贯廉洁,怎的昨日无知,把四个圣僧当贼,不审来因,囚于禁内!那狱神、地盘、城隍不安,报与阎君,阎君差鬼使押我来对你说,教你推情察理,快快束缚他;不然,就教你去阴司折证也。”刺史传闻,心中悚惧道:“大爷请回,小侄升堂,当就开释。”行者道:“既如此,烧纸来,我去见阎君回话。”刺史复添香烧纸拜谢。

这恰是:地辟能存凶暴事,天高不负善心人。清闲稳步如来径,只到灵山极乐门。

万望老爷慈悲,收去那劫的财物,饶了我的性命也!”三藏传闻是寇家劫的财物,蓦地吃了一惊,仓猝站起道:“悟空,寇老员外非常好善,如何招此灾厄?”行者笑道:“只为送我们起家,那等彩帐花幢,盛张鼓乐,轰动了人眼目,以是这伙光棍就去动手他家。今又幸遇着我们,夺下他这很多金银服饰。三藏道:“我们扰他半月,感激厚恩,无觉得报,不如将此财物护送他家,却不是一件功德?”行者依言,即与八戒、沙僧,去山凹里取将那些赃物,清算了,驮在顿时。又教八戒挑了一担金银,沙僧挑着本身行李。行者欲将这伙强盗一棍纵情打死,又恐唐僧怪他伤人道命,只得将身一抖,收上毫毛。那伙贼松了手脚,爬起来,一个个落草逃生而去。这唐僧转步回身,将财物归还员外。这一去,却似飞蛾投火,反受其殃。有诗为证,诗曰:恩将恩报人间少,反把恩慈变作仇。下水救人终有失,三思行事却无忧。

行者又飞出来看时,东方早已发白。及飞到地灵县,又见那合县官却都在堂上,他思道:“蜢虫儿说话,被人瞥见,暴露马脚来不好。”他就半空中,改了个大法身,从空里伸下一只脚来,把个县堂躧满,口中叫道:“众官听着:吾乃玉帝差来的浪荡游神。说你这府监里屈打了取经的佛子,轰动三界诸神不安,教吾传说,趁早放他;如有差池,教我再来一脚,先踢死合府县官,后躧死四境住民,把城池都踏为灰烬!”概县官吏人等,慌得一齐跪倒,叩首礼拜道:“上圣请回。我们现在进府,禀上府尊,即教放出,千万莫动脚,惊唬死下官。”行者才收了法身,仍变做个蜢虫儿,从监房瓦缝儿飞入,还是钻在辖床中间睡着。

皂隶们齐来上手,把行者套上脑箍,收紧了一勒,扢扑的把索子断了。又结又箍,又扢扑的断了。连续箍了三四次,他的头皮,皱也未曾皱一些儿。却又换索子再结时,只听得有人来报导:“老爷,都下陈少保爷爷到了,请老爷出郭驱逐。”那刺史即命刑房吏:“把贼收监,好生看辖,待我接过下属,再行拷问。”

三藏道:“门徒,这是如何起的?“行者笑道:“师父,出来出来!这里边没狗叫,倒好耍子!”不幸把四众捉将出来,一个个都推入辖床,扣拽了滚肚、敌脑、攀胸,禁子们又来乱打。三藏苦痛难禁,只叫:“悟空!怎的好!怎的好!”行者道:“他打是要钱哩。常言道好处安身,苦处用钱。现在与他些钱,便罢了。”

行者喝道:“那边有个甚么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僧劫出金银去,行者打死你父亲?只因你诳言,把那好人受难。那唐朝四位教员,路遇强徒,夺将财物,送来谢我,是多么美意!你却假捻失状,着儿子们首官,官府又未细审,又现在把他们监禁,那狱神、地盘、城隍俱慌了,坐立不宁,报与阎王。阎王转差鬼使押送我来家,教你们趁早束缚他去;不然,教我在家搅闹一月,将合门老幼并鸡狗之类,一个也不存留!”寇梁兄弟又叩首哀告道:“爹爹请回,切莫伤残老幼,待天明就去本府送达解状,愿认招回,只求存殁均安也。”行者听了即叫:“烧纸,我去呀!”他一家儿都来烧纸。

那老儿忽的叫声:“妈妈,寇大官且是有子有财,只是没寿。我和他小时同窗读书,我还大他五岁。他老子叫做寇铭,当时也不上千亩地步,放些租帐,也讨不起。他到二十岁时,那铭老儿死了,他掌着产业,实在也是他一步好运。娶的妻是那张旺之女,奶名叫做穿针儿,却倒旺夫。自进他门,种田又收,放帐又起;买着的无益,做着的赢利,被他现在挣了有十万家私。他到四十岁上,就转意向善,斋了万僧,不期昨夜被强盗踢死。不幸!本年才六十四岁,恰好享用,何期这等向善,不得好报,乃死于非命?可叹!可叹!”

三藏道:“我的钱自何来?”行者道:“若没钱,衣物也是,把那法衣与了他罢。”三藏传闻就如刀刺其心,一时候见他打不过,只得开言道:“悟空,随你罢。”行者便叫:“各位长官,不必打了。

毕竟不知见佛何如,且听下回分化。

八戒道:“祸来了,祸来了!这是那放去的强盗,他取了兵器,又伙了些人,转过路来与我们斗杀也!”沙僧道:“二哥,那来的不是贼势。大哥,你细心观之。”行者悄悄的向沙僧道:“师父的灾星又到了,此必是官兵捕贼之意。”说不了,众兵卒至边前,撒开个圈子阵,把他师徒围住道:“好和尚,打劫了人家东西,还在这里扭捏哩!”一拥上前,先把唐僧抓上马来,用绳捆了,又把行者三人,也一齐捆了,穿上扛子,两个抬一个,赶着马,夺了担,径转府城。只见那:唐三藏,战战兢兢,滴泪难言。猪八戒,絮干脆叨,心中抱怨。沙和尚,囊突突,意下迟疑。孙行者,笑唏唏,要施手腕。众官兵攒拥扛抬,斯须间拿到城里,独自解上黄堂报导:“老爷,民快人等,捕获强盗来了。”那刺史端坐堂上,赏劳了民快,捡看了贼赃,当叫寇家领去,却将三藏等提近厅前,问道:“你这起和尚,口称是东土远来,向西天拜佛,却本来是些设法躧看门路,打家劫舍之贼!”三藏道:“大人容告:贫僧实不是贼,决不敢假,随身现有通关文牒可照。只因寇员娘家斋我等半月,情义深重,我等路遇强盗,夺转打劫寇家的财物,因归还寇家报恩,不期民快人等捉获,觉得是贼,实不是贼。望大人详察。”刺史道:“你这厮见官兵捕获,却巧舌报恩。既是路遇强盗,何不连他捉来,报官报恩?如何只是你四众!你看!寇梁递得失状,坐名告你,你还敢展挣?”三藏闻言,一似大海烹舟,魂飞魄丧,叫:“悟空,你何不上来折辨!”行者道:“有赃是实,折辨何为!”刺史道:“恰是啊!赃证现存,还敢狡赖?”

行者就钉在他材头上,咳嗽了一声,唬得那两个媳妇查手舞脚的往外跑,寇梁兄弟伏在地下不敢动,只叫:“爹爹!口乐!口乐!口乐!”那妈妈子胆小,把材头扑了一把道:“老员外,你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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