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割脸
许宣心中一震,想起父母,更是悲怒填膺,戚戚有感,暗想:“如让我抓住程仲甫,抓住狗天子,抓居处有害死我许家高低的奸贼,我也要一个个剥皮抽筋,渐渐剐死了方才解恨。”
“看着她满脸泪水,双眼尽是惊骇要求之色,我内心闪过一丝怜悯,旋即又被肝火吞噬了。那一刹时,我所受过的统统痛苦与屈辱,全都如潮流般涌入脑海。她的脸浮光掠影般变幻着,既是‘李师师’,又是李姥,更是刘易知、伙夫、龟奴……以及刁悍过我、殴打过我的每一个牲口。
“走廊外一片乌黑,我恐怕被人瞧见,仓猝将他拉了出去。刚拽上门,立知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吃一惊,骇然看着满地尸身,又惊诧地转头望着我。
“灯光照在他的鬓上,竟长出了斑斑白丝,比起我半年前所见,仿佛老了十岁普通。我又悲又喜,不由自主地抚着他的脸,泪如泉涌,心都要碎了。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抱入怀里,一遍各处在我耳边低喊我的名字,滚烫的泪水滑过我的颈子,像火焰般窜入我的心底。
“我内心突突狂跳,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义。赵佶死在我的房中,我天然难逃干系;但若杀了‘李师师’,毁去她的面貌,官府必定觉得她就是‘李诗诗’,混乱中被凶名片死。
“我想着十几年来受过的各种欺侮,郁积的肝火顿时跟着热血冲上了头顶。哥哥递我一柄尖刀,乜斜着李师师,笑道:‘此番贼老天开眼,不但让我兄妹相逢、报仇雪耻,连替死鬼都找好啦。妹子,你瞧这位行首,身材、脸型都与你非常类似,如果划烂了她的脸,你猜别人能不能分得出来?’
“我内心一凛,今后猛撤了几步,那张脸皮顿时被我拽落在地。目睹李师师满脸血肉恍惚地站在烛光下,沉香早吓得晕了,那几个凶横霸道的大汉也骇得面如土色,滴滴答答地尿了裤子。哥哥仿佛亦有些惊奇,鼓掌大笑道:‘好妹子!不愧是我李家的好妹子!’
林灵素与王文卿既敢大咧咧地返回都城,突入矾楼,必是魔功初成,又探听到了赵官家是李诗诗入幕之宾,以是到此守株待兔来了。而那位能书善画、脱手豪阔的“大恩客”,不消说,天然就是当时的天子赵官家了。
“目睹两侧身影闲逛,我忙扑入他的怀里,用心低声叫道:‘周官人,别让门外的人闻声,快救救我!’哥哥与王文卿传闻他不是赵构,门外又有旁人,当即又隐入墙后。
“王文卿忙劝止道:‘或许这便是天意。老天不肯那狗天子死得这般痛快。当日赵狗夺了你李家社稷,如果只杀这么一个狗天子,又岂能抵得了亡国之恨?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赵狗也常常做亡国之君的滋味,才气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果听李师师续道:“我哥哥道:‘妹子,你可知那赵甲是谁么?嘿嘿,就是那狗天子赵佶!’我脑中嗡然一响,难以置信。又听他咬牙切齿隧道:‘赵狗夺了我们李家天下,对我们祖上各式欺侮,犹嫌不敷,还要让我们女的世代为娼、男的世代为奴!若不将这狗天子千刀万剐,又怎消我心头之恨!’
又想:“陈楠、敖青青、陆成仇多数是因为掠取‘青龙皮图’,激发了山崩,才被困在冰川下,终究被林灵素捡了便宜。”
许宣听她回想时,便已猜到这两人必是林灵素与王文卿,对比魔帝当日所说,暗想:“是了,此时间隔他们兄妹分离已过了九年,李师师十五岁,林灵素十八岁。林灵素获得敖知名的‘指南珠’,前去神农架寻觅‘青龙皮图’,不过十七岁。他和王文卿能逃脱敖青青、陆成仇的魔爪,活着回到东京,必是因为陈楠‘陈泥丸’脱手相救的原因。”
“唉,如果我真能随他走了,该有多好?但当时我方甫兄妹相逢,又一心要杀死赵构,报仇雪耻,竟没法承诺。因而动机飞转,找了个借口推委,商定三天以后的半夜,让他在后院的墙外等我。
“看着那些人惊骇要求的眼神,我内心的惶恐悔怨反倒垂垂消逝无形,感觉说不出的镇静与欣喜。那一刻,我终究幡然觉悟,人生活着,都不过是一群弱肉强食的衣冠禽兽罢了!要么吃人,要么被别人吃了,再没有第三种挑选。”
“矾楼里的世人都已发觉‘李师师’失落了,有的说她和恩客跑了,有的说她被飞贼掳走了,另有的说她被丫环的冤鬼勾魂,跳入了池里……个个说得有眉有眼,好像亲见。
“她也晓得我们想做甚么了,神采惨白,何如被点了哑穴,一声也叫不出来。我攥着刀,渐渐地划过她的脸,柔声道:‘哥哥放心。这儿为了争风妒忌,每日总有好几起打斗。如果让天下人晓得,赵官家放着三宫六院的仙颜妃嫔不予临幸,反倒跑到矾楼里玩乐,还被其他嫖客刺死,朝廷的脸面又往哪儿搁?就算起疑,也只要不了了之啦。’
至于那卷“青龙皮图”为何会到了敖青青的肚中,又为何终究被李师师剖腹取走,多数是因为林灵素彼时一心复仇,并不急着寻觅蓬莱,为了制止被道魔各门夺抢,干脆将“青龙皮图”塞入了敖青青肚里。兵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就算阴狡如王文卿,也必定料不到林灵素会将如此贵重之物藏在彼处。
“因而美成走后,我持续三天称病,闭门不出,丫环送来的饭菜也只让放在门口,就连李姥前来看我,也不敢放她出去。但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赵佶,反倒闻声门别传来的浩繁流言流言,让我更加提心吊胆。
“美成问我究竟产生了何事。我信口扯谈,说‘李师师’对我又妒又恨,带了几个亲信来打我,不想恰好撞入了飞贼,全被那些飞贼杀死了。美成信觉得真,怕我惹上官司,又惊又急,便要拉着我从密道分开,随他远走高飞。
“我哥哥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对我说:‘妹子,这是我的结义兄弟王文卿。你别看他细皮嫩肉像个小娘子,实则心狠手辣得很呐。此番随我进京,就是陪我找那姓赵的狗天子报仇来啦!’”
“那几个大汉正欲冲上前来,俄然全都石人似的一动不动,‘李师师’和沉香也僵凝住了,张着嘴,眸子滴溜溜直转,又惊又怒。一个唇红齿白的年青羽士从他们身后闪了出来,伸脱手指,内疚地朝我笑了笑,表示已点住了他们的穴道。
“但是出乎我料想以外的是,站在门外的竟不是赵官家,而是……而是我朝思暮想的周美成!
虽不知其间究竟产生了甚么,但遵循林灵素当初与陆成仇的对话推算,极能够是林灵素趁机剁掉了前魔帝、妖后的四肢,再以供应食品为互换,迫使两魔头老诚恳实地传了他各种神功。
“幸亏正值腊月,尸身没有腐臭,几无臭味。但整天和四具尸身共处一室,不免忐忑烦恶。到了第三天夜里,赵佶仍然没来,哥哥也有些烦躁了,来回踱步,几次想要突入皇宫直接告终他的性命。
“哥哥和王文卿手起刀落,将剩下的人全都成果了,又一一剁烂了脸,假装成相互血斗的场景。我扶着墙,虚脱似的走到里屋,刚擦洗完身子,换过衣裳,便闻声外头传来拍门的声音。
又听她说道:“因而我握紧刀,奋力刺入‘师师’的腹部,然后一刀,一刀,再一刀……直到精疲力竭。我坐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那具戳满了洞穴、脸孔全非的尸身,俄然悲从心来。我杀死的不但是‘师师’,更是畴前的本身。在我剥下她皮的那一刻,阿谁孤傲固执、纯真仁慈的‘李诗诗’便也已从我身上剥离了。
“我心中一沉,赵官家!那姓赵的狗天子终究来了!匀住呼吸,举灯到了门边,等哥哥和王文卿一左一右隐好身形,才颤抖着翻开房门。
“我浑身颤抖,刀尖不知不觉地刺入了她的耳颊,渐渐地朝下划落。她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了,惊怒惊骇地瞪着我,泪水、汗水、鲜血……涔涔涌出,却一声也叫不出来。等我从悲怒中觉醒时,刀尖已从右到左,划到了她另一侧的上颚,脸皮皱巴巴地掀了起来,鲜血感化。
“我心想,那狗天子就算明天不来,明天、后天也必然要来了,只要将他杀了,便可了无牵挂地与美成远走高飞了。
李师师嘲笑一声:“当时我满心欢乐,觉得兄妹团聚,大仇将报,十几年的恶梦终将结束,又岂能推测就是因为这阴狡暴虐的狗贼,又堕入了更痛苦百倍的深渊?”脚尖踩在王文卿血肉恍惚的脸上,缓缓扭转,踏得他嘶声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