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玉碎
裴满氏道:“大喜之日,就不谈这些绝望的事啦。天水郡公,令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你也不差。不如由你唱首天水郡王的曲子,为本日太子喜宴扫兴。”
“当”地一声,公主手中尖刀落地,她霍然起家,风也似的朝外奔了出去,合座哗笑顿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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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嘴角出现一丝凄楚的浅笑,低声道:“济安哥哥,我的名字也是一个‘瑶’字,你说,我是否也是不该存于世上的易碎之物呢?”
许宣早已听得愤激难耐,巴不得借机脱身,朗声道:“汗阿玛,额娘,我和王圣使去看看。”双掌一拍,翻身跃上谷仓外的一匹骏马,不等完颜亶应对,早已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完颜亮喝道:“天水郡公,你的瘟狗弟弟差点杀了大金国的太子,你且说说意欲何为?该当何罪?”
赵桓无法,只得哆颤抖嗦地唱道:“裁翦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他本就嗓子暗哑,五音不全,惊骇之下,更是唱得有如鬼哭狼嚎,与伴奏毫无合拍之处。
完颜瑶渐渐走入北屋内,抚摩着墙壁,忽道:“那枝翡翠玉笛,就是他在这儿送给我的。当时我不过三岁,妈妈常带我来这儿看他。统统女儿当中,他最宠嬖我妈,是以爱屋及乌,也特别喜好我。他送了我好多小物件,也为我作了很多书画,每一个都代价连城,但我最喜好的,只要那枝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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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赶紧叩首称谢,道:“恭喜陛下、娘娘!太子……太子……”环顾四座,神采茫然,明显分不清谁是太子,口中却呐呐道:“太子英伟神武,国之大器,国之大器……”
王重阳怕她有失,叫道:“允……”正待发足去追,忽想起她早已不是本身的mm,身份有别,只得硬生生顿住脚步,转头望向许宣。
过了两个街口,篝火越来越少,两旁尽是破屋颓墙。许宣跟着海冬青又朝东南奔驰了半晌,果见公主站在一堵院墙边,肩头颤抖,似在不住抽泣。他一按马鞍,翻身落在墙头,笑道:“妹子,你去哪儿?”
裴满氏淡淡道:“天水郡公别来无恙?本日是皇上与太子团聚的大喜之日,特备水酒,请你一同欢庆。”
众金人哄然大笑。许宣心底的怜悯顿时化为鄙薄与讨厌,皱眉暗想:“堂堂一国天子,竟然如此贪恐怕死,连他的皇后也不如。换做是我,就算拼不过这帮鞑子,也宁肯一头撞死,毫不受这等无穷无尽的热诚。”
许宣心中一震,想起两年前曾在北瓦的一间酒楼内听过这首歌。百姓们都说这首歌是赵佶赵官家被金兵掳往北国的途中所作,曲调哀婉,歌词更让人闻之断肠。
她虽未明说,许宣也知这个“他”指的不是赵桓,而是赵佶了,心想:“本来赵桓不是你的外公,而是你的娘舅。”想那赵桓不过四十六七岁的年纪,做她外公确切又太年青了一些。
北风凛冽,雪花劈面乱舞,他策马奔驰,跟着公主七折八拐,转眼间便穿过了十几条街巷。众金兵三五成群,正围着篝火喝酒唱歌,目睹是他,纷繁起家喝彩。
完颜亮道:“天水郡王有一首《燕山亭.北行见杏花》甚是好听,乐妓吹笛,本王打鼓,你来唱给太子听。”说着起家推开鼓手,并握双槌,独自“咚咚”地敲打起来。众乐妓纷繁吹笛操琴,管弦并起。
火光亮灭,模糊可见墙上题着四行诗,“彻夜西风撼破扉,冷落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顾三千里,目断天无南燕飞”。笔迹超脱挺拔,鲜明恰是当年大宋天子赵佶首创的瘦金体。
众金人捧腹狂笑,酒碗“乒乒乓乓”乱闯,各处狼籍。
又听赵桓唱道:“……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残落,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苦楚,几番春暮……”
“他死时,将那枝翡翠笛子送给了我。我一向不明白他为甚么要送给我,或许是想让我摔碎了吧?我握着笛子,看着他们将他的尸身架在石坑里燃烧,焦臭刺鼻,就像做了一场恶梦。烧到半焦时,他们又用水浇灭了,将他丢入了坑里。娘舅嚎啕大哭,也要跟着跳入坑里,却被拦住了,说一旦活人跳进了坑,坑里的水就再不能拿来做灯油了。
许宣心中一动:“是了,这儿定是赵佶畴前住过的处所。”想他堂堂九五之尊,被金兵囚禁在这井窖般的宅院里,忍屈受冻,泣血吟诗,真可谓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完颜亮一拍桌子,喝道:“娘娘让你唱,你就唱,啰嗦甚么?”赵桓吓得连连叩首,道:“是!是!”
赵桓瞥见公主,神采顿转惨白,嘴唇翕动,想说甚么,却甚么说不出来,脚下一绊,几乎一头栽向火堆,幸亏王重阳眼疾手快,挥袖将他卷住。公主朝王重阳笑了笑,似是非常感激。许宣心下更无思疑。
“我不晓得汗阿玛,娘娘,另有那些叔伯长辈们为何要这般对他,也不晓得为何妈妈惨白着脸,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从当时起,我才垂垂明白,为何那些人阴阳怪气地对我妈妈,背着汗阿玛叫我‘南人的小孽种’。
完颜亶道:“给天水郡公赐座。”众金将争相起家,嬉笑着将赵桓按坐在篝火边。
又听她道:“那年汗阿玛寿宴,将他和娘舅全都请了来,就如同方才那样,各式欺侮耍弄,又让他们吹笛唱歌,为汗阿玛祝寿。看着他指尖颤抖地吹奏着那支翡翠笛子,一首接一首,我的内心说不出的哀痛、惊骇和活力。
完颜瑶听若不闻,翻过土墙,又朝院里跃去。那院子破败不堪,配房低矮,中庭又深又窄,与院外足有丈许落差,就像是一口大井,堆满了没膝的积雪。
“这首诗,就是那天夜里他返来后写在壁上的。‘家山回顾三千里,目断天无南燕飞’……唉,我从没去过汴京,却不知听他说了多少那儿的繁华旧事,燕子每年南来北往,但他不管捱上多少春秋,也回不了梦中的处所了。当天夜里,他生起了沉痾,没过几天就死了。
完颜瑶道:“当时我从不明白,为何每回妈妈带我回宫时,总要和他捧首痛哭,可每回走时,闻声他用这支笛子吹奏的曲子,总让我莫名地难过。我想,必然是这支笛子害得我妈妈这么悲伤。
世人哄然,叫道:“快唱!快唱!”他跪坐在地,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抹去眼泪,断断续续地唱道:“怎不考虑,除梦里、偶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公主咬着唇,紧握尖刀,胡乱地剁砍着桌上的烤鹿腿,泪珠在眼眶中不住打转儿。王重阳见了心下难过,又想起畴前王允真受委曲时的模样,想要开口安抚,却又不知从何提及。
许宣明知她不是在问本身,仍觉胸膺如堵,块垒郁结。
完颜瑶奔得极快,风雪中模糊瞥得见身影,却始终追之不上。许宣暗奇,这鞑子公主修为不浅,又会蛊毒,不知是从那边学来?突听海冬青呀呀尖啼,朝东边的冷巷飞去,想是在指引他抄捷径反对。当下当即勒缰回马,转向东驰。
大风吹来,配房的门窗乒乓乱闯,完颜瑶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北屋的门边,打亮火折子,怔怔地望着屋内,泪水又涟涟淌落。
赵桓吓得蒲伏在地,战战兢兢隧道:“臣不知,臣不知……若真是……真是如此,罪……罪该万死,实在是罪该万死。”
“有一次,我趁他不备抢了笛子,就想摔碎,妈妈又惊又急,扬手便要打我,他却俄然笑了起来,说我砸得好,这笛子早该砸了;又说玉者,易碎之物,玉笛所吹的,是无用的易碎之音,本来就不该存于世上。说着说着,他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说与其生而为玉,不如做草木岩石,妈妈和娘舅也都哭了……”
赵桓神采涨红,道:“臣资质痴顽,声乐乐律一概不通,实在……实在是不会唱。”
遐想赵佶一介风骚天子,国破被俘,一起受尽屈辱,途中瞥见备受风雨培植的杏花,想起本身飘零的运气,真不知多么悲惨。此时由赵桓唱来,凄磨难言,再想起方才众金将谈笑的各种靖康惨事,更觉椎心之痛。
赵桓颤声唱道:“……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那边?”唱到“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那边”时,忍不住泪水涟涟而下,哽咽难语。
完颜亮喝道:“既知他罪该万死,还不速速发封圣旨,让你瘟狗弟弟带着满朝文武来负荆请罪!”抓出一捆笔墨宣纸,丢在他的面前。赵桓忙道:“是!是!臣这就写!这就写!”浑身颤栗,连笔也握不起来。